我定了定神,转眼寻去,见不远处立着一个河边石,上面殷红的“忘川”二字,犹如有人方才沾了鲜血写就,红惨惨的,鲜艳欲滴。
我尤记得忘川河上有座奈河桥,桥上还有个孟婆,喝了孟婆用忘川水熬的汤,就会忘记今生今世,然后才会被拘到阎王殿,由*主司阎君评其一生功过善恶,善者投生转世,恶者投入畜牲道,更有罪大恶极者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即来之则安之,虽不记得做人时是什么光景,但是做鬼时应该算是个好鬼。以此及彼,想来做人时,也不会是个大恶人。
心情跟着轻松了不少,可是转眼望去,只见黄泉水流淌不休,却不见奈河桥。这可奇了怪了。我疑惑着沿河道行去,盼着转过弯就能见到奈河桥,可是沿河行了十里,却仍不见桥。
这下我可急了。
虽是第一次来到这忘川河,我还是知道忘川河里流着的黄泉水中尽是罪孽深重的怨魂,若是一个不小心落了下去,投生转世是别指望了。
可是,忘川河宽逾百丈,我这鬼魂自然禁不住这阴司寒风,别是没飘飞过去,反而给吹落了,岂不冤枉?
我想了想,最稳妥的办法还是等上一等。
坐在河边一块光秃秃地石头上,我掐指一算,到年关还有两月。两月的时间,总不会倒霉地碰不上一个过河的鬼魂吧?
想想这种可能实在是少之又少,便寻了些树叶草叶给自己垒了个舒服的窝,打算长住了。
这世道也不知怎么了,那时眼瞧着黑白兄弟赶着数万的鬼魂往北荒走,我猜测着这世道定是逢上乱世了,可是这阴司却着实冷清了些。
我一等居然等了个把月,眼瞧着大限将至,眼前便是地府却进不得,若是在此消散了也太冤了。我开始焦急起来,日日祈祷着快点死人,快点死人。死了人,便有了魂,有了魂自然是要入地府的,一入地府说不得就可以做上伴了。
我废寝忘食地忙碌起来,无时无刻不是蹲在河边寻了一块小石子,在地上画圈圈,然后随便喊个名字,就开始默默地念叨:“李混该死,李混该死……”
“铁蛋该死,铁蛋该死……”
“李纯风该死,李纯风该死……”
……
……
似乎我的诅咒不起作用,大约是那些名字全是杜撰的,某日我灵光一现,心想着与其盼着那些不知存不存地的人死,到不如碰上些熟人,说不定还能两眼泪汪汪地拥抱一场,叙旧一场,泣别一场……那般该是怎样一个形容……
我乐呵呵地摸着下巴,望天半晌。
随即我的诅咒开始变了:“老树精快死,老树精快死,老树精快死……”
别怪我如此器重他,主要是五百年来,我也只识得他。
“老树精呀,快死吧,快死吧,你死了我答应给你三个愿望,不,四个,嗯,怎么还没死啊,快死吧,只要你死了,你所有的愿望,我都帮你……”我没敢说“实现”,咱一介游魂能力也十分有限。
我这边好死不活的诅咒,真不知老树精一天打了多少喷嚏。
近几日,我是越发的勤勉,开始彻夜未眠笔耕不辍,再接再厉地卖力诅咒。见老树精久不来相聚,只得将他的名字抛开,凡是我所知道的名讳全轮流说了一遍。这日刚好轮到渊亭,他可是天上战神,威武无比,念起他的名字,我是没来由得战战兢兢。
“渊亭,渊亭,快死吧,快死吧……”
“快死吧,渊亭,快死吧,渊亭……”
……
我闭着眼心惊胆颤地诅咒着。刚想着诅咒三十遍就换人,蓦地,头顶一道声音响起:“你是何人!”
他来得着实悄无声息,再者我太过专注于诅咒大业了,还真吓了一跳。我正拿着石子乱画圈的手猛地顿住,然而,旋即又眉开眼笑起来,忙将石子丢入河中,不知砸到了哪只恶鬼,只听河中立时响起一声凄厉惨叫。
我却好不快活,抬眼望向来人。那人身穿金甲战衣,一张脸英俊非凡,只是,浑身染血,模样又好不凄惨。我立马迎上两步,“兄弟,你欲血沙场,今日为国捐躯千万不可气馁,阎君定会让你来世投个好胎,继续你的救国大业。”
那人抽了抽嘴角,似乎有些牙痛。
“呃……你牙痛也没关系,投了胎,还可长出一口好牙。”我想了想又安慰道。
“……你怎么了?眼睛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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