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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这就是师徒之间的默契,而更多的东西,则是不能说的了。
“她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希欧牧德细细感察了一番后,说,“总之是离开漆泽了,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了下来,但想想应该和利维坦脱不了干系。”
“离开......漆泽了啊,”西泽长叹了一口气说,“这里应该很让她伤心,或者说失望吧。”
一个错误的孩子,一个名为利维坦的深海巨妖,一场刺杀,死亡,以及孤独的重生。
他站起身,只觉得身上的重量仿佛更重了一些。
“这就是世界的重量么,母亲。”
忽然,他看到远处地面上,身着白色教袍的信徒们带着一群身形憔悴的人自远方而来,为首的自然是他的教皇副手赫拉格斯。
等到他们走进皇宫,一路到达西泽面前他才看清楚,那些人都是轮亥的教徒,大多数人都是当时跟着西泽一起来到塞万的。
他们很明显是一夜没睡,身形佝偻,疲于奔命,身上衣服脏乱无比,脸上也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淤青和污秽。
赫拉格斯的眼中满是疲惫,却透出一股鲜活的光。
“怎么了?”西泽竭力做出一副笑脸,说道,“我们活下来了,开心点吧。”
一片死寂的沉默。
最终在晨光遍布大地的时候,赫拉格斯动作轻缓地单膝跪地,右手手掌盖住自己的左眼,左手捂住心脏的部位,垂下头来。
在他的身后,所有人都跟着他的动作一齐跪下,一齐将双手放在该放的位置,而后一同低下头。
他们沉声地大声起誓:“恭迎教皇陛下!吾等无论何时无论何地,皆为您的双翼,兵刃,鹰爪!”
这以身为砝码的誓言。
所以需要捂住单眼,捂住心脏,跪下单腿。
若有违反此誓之行,任何人都必将付出身体的代价。
在经历过长久的黑暗以后,西泽终于迎来了光明。
于是他终于沉重地合上了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安蕾及时将他搂住,他感受着冷硬中透出的温度,轻笑了一声:“最辛苦的其实是你。”
“爱就是爱,陛下,”安蕾微微摇了摇头,眼神愈发坚定起来,“无论你的心里是否有我。”
世界忽然显得那么落寞。
他睁开眼睛,站直了身子,王爵默默地走上前来,将一件金色的袍子递上,西泽接过以后看了看,却还是直接丢在了一旁,他说:“没什么兴趣。”
希欧牧德愣住了,达里瓦尔的目光猛地一闪,男孩走上前来,认真地盯着西泽的眼睛问道:“你是认真的?”
“我已经很累了,作为你的棋子,作为轮亥的棋子,作为很多东西,”西泽说,“甚至救世主。”
“那你想做什么?”达里瓦尔沉声地说,“事先说好,没有你的漆泽一定会比现在还要混乱,我们需要你的存在,最起码作为一个象征。”
“这句话从以前开始你们就在说,说什么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好对厄洛丝发起叛逆,其实只是一昧地想要活在已经过去的时光里,”西泽无声地笑笑,“而且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并没有说我是对皇帝没有兴趣。”
达里瓦尔咬了咬牙。
希欧牧德好奇地问:“那西泽你是什么意思呢?”
“很简单,”西泽转过身说,“但和你们无关。”
他转过身,步伐紊乱,踉踉跄跄地走向楼下,安蕾连忙走上前去扶住,西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默许了她的行为。
众人呆呆地看着新王就这样离开了原本应该被众臣拿来宣誓效忠的现场,达里瓦尔猛地朝着地面一踩,忍不住说道:“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啊!”
赫拉格斯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身边,静默地说:“请对我们的教皇抱有敬意,小朋友。”
“小朋友?我可是——”
“够了!”希欧牧德沉声地说,“该去做一些正确的事了,诸位。”
“我记得您,”王爵走上前来,想了想说,“您是希欧牧德大师,对吧?”
“是的,”希欧牧德说。
“新时代的炼金术士巅峰,伦瑟认可的男人,厄洛丝的导师,”王爵笑了笑说,“我代表八位叛军领袖,邀请您暂时加入我们。”
希欧牧德沉默。
“毕竟现在的王都确实需要一个您这样的人。”
西泽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管自己离开以后上面发生了怎样的谈话了,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大街上,看着满目的疮痍和断壁残垣,忍不住咳嗽一声,就在这时灰叶和蒂娜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灰叶的表情有些复杂,但他还是勉强笑了一下,对西泽说:“以后还能一起在历史学院里打水漂发呆吗?”
西泽笑着伸出手,灰叶会意地同样举起手掌,二人的手拍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
“永远都可以,”西泽说,而后看向蒂娜,“抱歉了师姐,瞒了你们这么久。”
“我早就看出来你有点不对劲了,”蒂娜耸了耸肩,“整个历史学院只有你家师兄傻乎乎地一无所知。”
“原来如此,”西泽点了点头,对他们说道,“我要先离开了,还有一些事要忙。”
“加油。”灰叶说。
“一定。”西泽说。
二人走过冗长的街区,路两旁满是沾染了魔力的火苗和焦黑的痕迹,时不时还会浮现出一些魔力暴动的幻象,他抬起头,却看见卫斯理老爷正带着凡尔纳小姐朝他走来,他笑了笑,摆摆手,卫斯理老爷会意,带着凡尔纳小姐径直走向皇宫,凡尔纳小姐好奇地看了安蕾一眼,后者却默默地摇了摇头。
一路上数不清的面孔闪过,他却只是无声地将他们略去,二人走至湛头,看着已经不再癫狂的河面,西泽伸手,插进皇宫地面的提古拉斯骤然斩破空间而来,将河面化作整块寒冰。
这一刻黎明终于完全来到了人间。
他们在众人的目光中远去。
直至消失在下城区的某个拐角。
仿佛再也没有人记得这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