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还好你没让门口那两个蠢蛋说什么类似见我们头要预约之类的话。”
“那当然是因为我对他们说了,只要是你,随时都可以进来见我,”老人将目光在黑袍身上存留了一瞬,之后就继续投身于庞大的工作量当中,“好的,写一份手续,我来改一下章,你就这辈子都跟莱茵河没关系了,案底我也不会留,虽然你这家伙也不可能有用到案底的时候。”
“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吃惊,”黑袍走到工作桌前拿起一份退职书,看着上面黑色的大字说道。
“我当然不会吃惊,”老人呵呵笑道,“我为什么要吃惊,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为什么要这么做?”黑袍拿起退职书问。
“我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是事实如此,也请你听了之后不要发飙,”老人抬起眼,轻轻地推了推金边的老花镜,说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有什么关系?”黑袍忍不住笑了一声,听不出是愤怒还是真心觉得好笑,“你又在装傻,你装傻装了几十年,却就没有几次装成功过。”
“准确地说是一次都没成功过,”老人咧嘴,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牙齿,“因为我知道自己是在装傻。”
“学院那边传来消息了,”黑袍低下头拿起钢笔在退职书上认真地一笔一划书写起来,“危机消息,他们在任务地点被袭击了,袭击他们的是一群大魔法师,名叫米娅的学生昏迷不醒,而最重要的是——”
他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西泽和莎尔失踪了,初步预测他们应该是死里逃生,跑进了坟墓,那足足有四层空间的尼伯龙根里面。”
“消息挺灵通的,”老人说,“只比我慢了一个时辰。”
“这条消息我是怎么都快不过你的,”黑袍收起钢笔,将写好的退职书塞到了老人面前,眼里闪过一抹寒芒,“因为你对他们设下的动手时间就是一个时辰之前。”
老人刚刚拿起印章黑袍就召起一阵焰火在大厅里燃烧起来,后者挥手,毫不犹豫地掐向老人的脖子,可一道光芒闪过,老人消失在他面前,手持白刃的女人站到黑袍身后,悄然将锋芒横在了他的脖子之前,她紧紧搂着黑袍的身体在他耳边低语:“想活命就别动。”
“虽然我想过这一对东西得有多软,但实际上的感受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啊,”黑袍笑着说,女人却丝毫不为所动,白刃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冰冰的,几乎就要渗出血来。
“哎呀哎呀,这可真是,”消失的老人悄然出现在火灯下方,对黑袍咂咂嘴说,“真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被儿女情长这种事束缚住,要是以前的话你已经把她的心脏都给捅穿了吧?”
“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我现在是在学着从头当人,”黑袍对他笑道,“我这人当得还不错吧?”
“曾经是人的东西现在想要重新当人,这可真是我从出生以来听过最好笑的事了,”老人走过来,重新坐到工作桌前的椅子上,对女人挥了挥手说,“松开他。”
女人有些犹豫,老人却依旧坚持。
“你别把这种事点出来啊,搞得人多不好意思,”重回自由的黑袍晃了晃脖子,不舒服地说,“好像我作为人的那部分喜欢她一样。”
“你可没有身为人的部分,”老人说。
“有的,”黑袍答。
“在哪儿呢?”老人问。
“在这里。”黑袍指着心脏,答。
沉默。
死寂。
只有火灯不断地燃烧,女人将剑刃收回鞘中,发出悠长的声音。
“有趣,”老人笑笑,打破了寂静,“我觉得我们不该为敌,你有我可以利用的地方,我也有你可以利用的地方。”
“但你干了不该干的事,”黑袍掰了掰手指问,“为什么要找人对西泽下手?”
“你是在装傻吗?”老人问,“还是说你已经真的变傻了。”
“我只是需要一个原因,”黑袍说,“如果不解释清楚的话我会撇去人的部分。”
“邪神降临的代价,可不是莱茵河所能承受的,”老人笑笑,这句话是在反讽黑袍觉得自己一人就能撼动整个莱茵河。
“是两个邪神,”黑袍看着老人,灰衣的女孩悄然浮现在空气里,周身猛地扩散出凶戾的血统压制,老人的眼神终于凝重起来,女人呆呆地站在一旁,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她感觉自己手中的白剑居然那么无力,黑袍再度发问,“原因。”
“......厄洛丝要借他和教皇国联姻这种事你应该是清楚的,”老人幽幽开口,“如果联姻成功,她就会成为有史以来的第五位贤者。”
“所以你就派了一大堆魔法师去追杀西泽?!”黑袍愤怒地挥手,将桌案彻底掀翻在一旁。
“这是必然要做的,作为莱茵河的我们必须将整个世界的势力都统筹如一,不能过高也不能过低,那样我们才有饭吃,”老人面无表情地说,“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是个怯懦而毫无野望的废人,而艾泽兰斯泽地国,梵蒂诺克联邦这些人又根本不能出手,这种事就只好让我们来做了。”
“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自治领?中立国?”
“我们扮演这种角色扮演了几十年。”
“他是我们反抗厄洛丝的希望。”
“开什么玩笑,”老人嗤之以鼻,“如果真想掀翻厄洛丝的话你大可以带着你身边的这个姑娘直入皇宫,直接将那恶女的尸体钉在十字架上。”
“你根本不懂邪神,”黑袍摇了摇头,“况且你难道以为只有我的身边会待着一位邪神吗?”
“......但是如果让厄洛丝顺利成为贤者,那才是真正地不存一丝希望。”
“相信西泽,”黑袍沉声地说,“那小子值得你信任。”
“......我真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来,”老人捂着额头说,看起来已经有些抓狂了,“你到底在做什么?我开始对你感觉陌生了,我以为你只是在假装一个人类那般没心没肺,但现在的你让我有些害怕。”
“我一生中只败了两次,而两次都是败给了人心,”黑袍说,“我不希望再败第三次,所以这次我放弃了算计,我直接将希望押在西泽身上。”
老人沉默许久,最后开口说道:“你疯了。”
“我只是学会了信任。”
“你这个疯子,”老人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西泽没死。”
“他不可能会死,”黑袍知道这次辩论自己赢了,所以笑了笑说,“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把莎尔送到他的身边?”
“用一个怪物去激发你的宝贝,真有你的,”老人冷笑道,但眉目间全是败颓,“你要如何保证他一枚棋子能成功反抗本国皇帝的安排?”
“他会证明给你看的,”黑袍说。
“那我就......只好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