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西泽大人是被收养进教堂的,在他的母亲去世以后,诺尔斯神父才将他收进了教堂作为自己的学生,”修女将视线挪在天幕之下,其他人不能发现,但她是看得到的,西泽所踏出的每一步都落在她的眼底,“他应该是回家了,那个孤零零的家。”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言氏抓了下乱糟糟的头发说道,“不过他可真是身世混乱......”
“比起这个,言氏大人,”修女看向他的身后,“请问这道门是什么时候开的?”
言氏茫然地回过头,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的房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了一个小缝。
“我不知道啊,”言氏疑惑地说,“话说这房间里住的是谁来着,抱歉刚睡醒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记忆开始拼凑,重组,熟悉的元素互相勾连起来,他猛地想起了这房间里住的正好是西泽拜托自己照顾好的莎尔!
“卧槽,”言氏连忙回过身趴在门前,对房间里喊道,“喂?喂?莎尔在里面吗?!”
没有任何回答。
“我先道歉了啊小莎尔!”他猛地推开门,却发现床上没有任何人影,洁白的被子被整齐地叠在一起,窗帘也被人拉上,其余东西都老老实实地摆在原地没有丝毫移动的迹象,这里就像从来没住过任何人似的,干净又清亮。
“看来已经晚了呢,”修女跟在言氏身后踏进房间,目光四下打量了一下,“莎尔大人应该已经跟在西泽大人身后了。”
“干,”言氏长叹了一口气道,“虽然这样更好,但会不会显得我太没用了啊?”
修女歪了歪脑袋:“请不要这么想,言氏大人,我相信西泽大人也不会对您抱有这样的想法,其实应该说莎尔大人的魔法技艺高超。”
“......你还挺会安慰人的?”
“不,我只是实话实话而已。”
修女的这种态度和某个女人太像了,言氏只得揉揉脑袋,发出一声哀叹:“现在只能希望他们两个都没事吧。”
大概是早餐摊子渐渐在集市上撑起来的时候,西泽走到了熟悉的街道两旁,这里和白石城中心不一样,没有高大的钟楼也没有林立的建筑,街道两旁都是荆棘穿插的篱笆,西泽能感受到空气里丝丝弥漫开来的灰土气,他拉上口罩,不是为了屏蔽呼吸,而是为了掩住自己这张脸,斗篷挂在身后,兜帽盖在头上,他伸手将兜帽边沿向下拉了拉,在冬日漫长的寒气里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白雾。
几棵长到弯折的老树在路口展示着自己光秃秃的枝丫,但仔细看的话还能从树皮上的缝隙间看见淡淡的绿意。
“呼,”西泽走近了几步,食指在树皮上略微摩擦,很快地就顺着疤痕找到了熟悉的一行字
【西泽,吃饱】
这是很久以前西泽用小刀刻在树上的,这种刀留下的伤口不会随着树干自身的生长而愈合,反而会从字体的边沿开始变得越来越凸起显眼。
“难得这棵树还没死,”西泽低声地感慨道。
就像是隐约的回应一样,微风拂过,已经近乎落光的枯枝上落下了最后的一片黄叶,叶子在风中翻滚了几圈,最终落在了西泽的手心里。
干净的枯枝在地面上拉长了阴影,将西泽整个人的影子都包裹在其中。
清晨温馨的阳光被树枝切得细碎,西泽将黄叶随手散在风里,看着它随着风落在更深远的世界。
白石城是个很没有意思的小城,大概只有王都十分之一的大小,小到根本不能以上中下的城区来类分,这里很简单,城墙之内就是白石城,城墙之外就是白石城的郊外。
而西泽之前便是住在与郊外十分临近的城墙之内。
一栋破旧的小楼。
水泥堆砌的石台,混凝土的灰色台阶,他顺着楼道走向深处,这是一个只有三层的小楼,是个有点寒酸的地方,连一点说得过去的装饰都没有,墙上的白漆碎成无数块,看样子已经有很多年没经过打理了。
隔着很远西泽就听见了阿敏大婶对自己儿子的呵斥声:“你看看你这孩子,书也不好好读,活也学不过来,人家西泽从小和你一起长大,那人家呢?人家怎么就能在王都混得那么好?”
“妈!”孩子只能这般无奈地哀嚎。
西泽笑了一声,将兜帽压得更低。
墙顶上不断有灰尘落下,西泽能感觉到土打在头顶的响动,他向四周望了一眼,从脖子上取下了一直不曾卸下的吊坠。
吊坠上是一枚钥匙,钥匙所勾起的回忆并没有拦下他的脚步,西泽继续向前走着,直到一户无比破落的门前才停下来。
门把上被一层厚厚的灰尘铺满,出乎意料的是,门前的地板上居然有不少带着字迹的白纸,西泽蹲下身捡起了一张,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发现上面大多是“轮亥保佑”“希望能借我一些财运”“愿吾子健康”之类的祈福语。
他哑然失笑,原来自己在某些人的眼里已经是类似吉祥物的象征了吗?
隔壁的屋门发出一声响动,西泽偏过头,发现一只手拎着菜篮的阿敏大婶正保持着一只手推开门的样子呆呆地打量着他。
“嘘。”西泽做了个这样的手势,阿敏大婶顿时明白过来,猛地把脚收了回去,门狠狠地砸在墙上发出震耳的响声,在一番闹腾之后西泽只听见隔壁的屋子里传来一句:“今天你妈偷一天懒,帮你辅导辅导功课!”
“妈,问题是上次有你帮忙辅导的作业一共才对了一半不到啊......”
“你小子懂个屁!”
听到这里,西泽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很久以前他的家里也是这番光景。
母亲用从王都里学来的特殊编织手艺编出一些布制品卖钱用以生活,家里供不起西泽上学,于是在很长的时间里西泽只能蹲在家里矮矮的餐桌前拿着母亲给自己出的一些题目来做,从早上母亲出门叫卖一直做到黄昏时母亲回来洗手给他做饭。
他将钥匙插进锁孔,手感有些发涩,西泽微微用力,还是推开了门。
“我回来了。”他说。
就像看到一个美丽的妇人仍然坐在窗边的矮桌前,借着光给孩子织一件过冬的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