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尔感觉实在等不下去了,就在她想要主动坦白些什么而转过身时却发现西泽已经睡着了。
她愣了愣,有些懵,还有些不解,但她最终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这就是西泽,他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他完全不在意那些事。
莎尔歪头观察着西泽毫无防备的睡脸,心想这可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之前在船上她可完全没注意这些事,只顾着担忧和期盼。
西泽的发根已经有了些许白色,过段时间可能就需要重新染发了,莎尔听着西泽轻匀的呼吸声,用力地伸了个懒腰。
她也很累了。
于是她也躺了下去,缩在西泽的怀里,懒得管他能不能听到,自顾自小声地呢喃说:“谢谢……”
微风卷起白帘,水仙挂在窗头。
冰凉的空气里混着海风的塞万夜幕,终于悄然而至。
“女皇陛下的气色真好啊,简直就像刚满十八的少女一样。”
上城区,皇室城堡,晚宴小厅的白布长桌两边。
围了一圈餐巾的言氏手里拿着刀叉,动作熟练地切割自己面前的一整块肉排。
“使者的这番话真是讨人喜欢,怪不得我家芙蕾米娅都对你赞誉有加。”漆泽国至高女皇,年仅三十岁就已经站在大魔法师之巅的天才魔法师,【余烬之冠】的拥有者,舰征远古海龙事件的主导人,拥有这些称号的女人厄洛丝迈尔斯对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似笑非笑地说。
“是吗?确实我应该让她留下这样的印象,我光辉的那一面也许展示太多了。”言氏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
站在厄洛丝一旁的皇家守卫见他如此直白地接下了女皇的这番话,不禁感慨芙蕾米娅说的完全没错。
她说这人就是个臭不要脸的吝啬鬼。
“震旦帝国愿意派遣使者来参加漆泽一年一度的圣火祭典,实在是我们的荣幸,请阁下稍微在漆泽小歇几天,一周后祭典就会在王都上城区的轮亥广场上举行,到时轮亥圣教也会派人前来参与,”厄洛丝微微挪转了一下指尖上银色餐叉所指的方向,灯器的光映照在光辉的表面,折射出怪异的色彩,“到时我们三方倒是可以进行一些友好的交流。”
“嗯嗯,喔同伊!”言氏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含糊不清地叫道,“这是好事,我们那位皇帝估计也会乐意看到这样的事!”
在说后半句时他又灌下去一杯葡萄酒,所以说得格外清楚。
厄洛丝看着对方这副三天没吃过饭的样子,心想这真是传闻中东方那位十七岁就登位加冕侯爵的言家天才术士?虽然有了震旦帝国的信物和身份证明,厄洛丝却还是有些怀疑。
她微微眯起眼睛,虚无中浮现出几根透明的触须,悄无声息地探向言氏脑后。
言氏咬了一口盘里的面包,手中刀叉在那一瞬间悄然拼合在一起,一阵剧烈的涟漪波纹在半空中绽开,触须化为无数光点碎开,坠在地板上的红毯里。
他心想这真恶心,不知道地毯里还有多少这玩意的碎片,一联想到自己一直踩在这玩意的尸体上面言氏就浑身发毛,连食欲都不剩多少了。
和食欲一样减退的还有他对女皇的好感。
他放下刀叉,坐直身子,神色逐渐变得冷漠,就好像刚刚那个坐在这里大吃大喝的男人完全是别人一样:“女皇陛下这是在试探震旦帝国的权威吗?”
厄洛丝看着他的眼睛,那双黑色的眼瞳里看不到半点虚假,就像漆黑深潭里的落石一般,深处甚至泛出几丝诡异的紫色。
她缓缓地开口:“我只是好奇阁下的身份是否属实罢了。”
言氏冷笑说:“我国陛下的信物在你眼中连证明身份都做不到吗?”
厄洛丝的手僵了僵,在联想起远东之外那位强大的帝王之后,她权衡了一番,而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抱歉,请阁下原谅,是我冒犯了。”
“这件事会如实地记录在我的笔记上,”言氏从怀里掏出小巧的纸本和一只模样奇怪的笔,他拿着它们在厄洛丝面前晃了一下却没有动笔,而是再次开口说,“我今天在王都游走观察时,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不知道女皇陛下能不能给我解答一下。”
厄洛丝知道这是一个交易,示意言氏说下去。
“陛下您知道在这片城中的下水道里都是什么吗?”言氏认真地问。
“污秽罢了,”厄洛丝挑了挑眉毛,回答说,如少女般精致的俏脸上没有一丝不悦或者犹豫。
言氏看上去还想再问些什么,最终却还是闭上了嘴,默默坐了回去,收起了纸笔,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不可能只是污秽,”他心说,“绝对,不可能只是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