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作装要打骂道:“臭要饭的则不知足看我连个锅馍都不赏你”。我们听了待勃然大怒。那地上坐的小孩哇呀一声地给吓哭了。”
“我们那时无名火三千丈真是又饿又累我便出言相讥过去:“你凶什么凶不给我们不会抢!”我这话原本只是一时火起顶撞回去也没想到后果那庄稼汉抓起铁揪似怒到极点以手指骂道“小兔患子不给便要抢长大还得了!”那妇人要劝阻也制不了他挥揪劈将过来”方歌吟不禁“啊”了一声心里揣测看结丙如何:老庄稼汉伤了自己的好友固是不愿但沈耕云若伤了那农汉更是无辜正在揣测不下时沈耕云摇叹了一声又道:“那时我书读得不多一天只顾挥拳踢腿见那庄稼汉打来也不想自己理亏挥拳打去那耕田大汉空有臂力却不会武功两三下给我打倒了我的两个师弟气不过又上前踢了两脚那庄稼汉在地上一面挨揍一面痛骂不休:“小杂种你们跟那猪狗不如姓骆的畜生都是一蚌胚子……我们听了“那姓骆的”都是一楞但听他骂我们”小杂种”心中更怒不可遇脚踢拳打那汉子禁受不住晕了过去鲜血自他嘴角流了出来我们这才知道闯了祸都不敢再贪吃那妇人哭得抢天呼地那孩子也哇哇大哭我们心里志忑狂跳闯出了木门鼠奔窜突竟给我们找了回路回到师父那儿都不敢将事情说出来蒙被遮脸但因作了亏心事一晚都合不入眼……“方歌吟忍不住问:
“那汉子怎样了?有没有受伤?伤得重不重?”沈耕云苦笑了一下道:“到了第二天我们们心自愧偷偷摸到该处去却见那户家人给封了家兵器皿打得一地稀哩花啦的地上还有一大滩鲜血我们莫名英妙问附近邻居他们都不敢说话畏缩不语。我们问了一人又一人后来一个白苍苍的老人禁不住道:“说就说了那姓骆的作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不讲出来也叫苍天无眼!”我们见他悲愤忙问是什么事又向他保证说出来我们保护他当时露了两手给他看那老公公才说了。“方歌吟他不禁倾耳用心地听究竟生了什么事儿。”那老公公义愤填胸地说:“我们这儿叫广南兴村住者个姓骆的仕宦有钱有势作威作福平日贪食好色见这家人吴南氏长得标致便图染指吴南氏自是不从那姓骆的便想看诡计要吴阿汉替他烤鸡”说到这里方歌吟“姨”了一声问:“怎会请他”烤鸡”?“沈耕云领道:“是呀。当时我便问:“为什么要吴阿汉烤鸡?那姓里的老爹便说:“吴阿汉是这里最擅长烤鸡的好手可以令人垂涎三尺远近驰名他末耕作有田前便是靠这手绝活儿养了一家三口那时他老娘还没死……唉他这一家真不幸啊……程老爹说又一顿足拭泪骂道:“老天爷真不长眼睛偏偏吴阿汉撞一班无赖拨皮”我诧异问道:“什么泼皮无赖?”那老爹便说……”
“正当吴阿汉专心烤鸡的时候便有几个小狈跑了进来伸手讨食还扬言要抢近来村内正鸡瘟吴阿汉怎肯将烧鸡给他们?给了他们附近一只鸡都没有除了姓骆自家饲养的外那里那有鸡?共实姓骆的之所以要吴阿汉烤鸡也是巴不得他失手烤焦他使可以藉故火霸占吴南氏。那几个小兔崽子也不知那里学来的三脚猫功夫打伤了吴阿汉扬长而去这还不要紧待吴两氏驾觉时烧鸡已成了焦炭当晚那骆府的家丁来讨讨不者鸡便要赔赔金赂银还好他们指定要赔人要吴南氏陪那姓骆的王八一宿那吴阿汉性格卤莽不由分说便要跋跑那些恶奴那些奴才恶向肚边生拳打脚踢吴阿汉本已伤得不轻再这一轮狠横打不支倒地竟被格毙……”我那时听得又惊、又怒、又惭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方歌吟他听得忱目惊心不意武林之外的世界也是这般蛮不讲理弱肉强食沈耕云继续转述下去”那程公公又说:“那班狗仗人势的恶奴兀目不休要扯吴南氏吴南氏性子刚烈拿烤鸡的铁枚相抗其中一个狗奴才见吴家那孩子哭得烦心便举起来往地下一摔哪哪哪地上流看的鲜血便是了”我听得惊怒交迸忙追问吴南氏现下怎样子在那里也好救她出来尽尽心意……
“方歌吟不住点头称是沈耕云抑长叹道:”那老爹一抽大腿骂道:吴南氏么?丈夫死了孩子也不活了她还活来有啥意思便将铁枚往自己喉咙一刺拮死了自己……小老弟咱们广南兴村的妇人性子刚烈得紧啊……“那时我听只恨不得一个雷轰下来将我们震死的好。”沈耕云顿了一顿接道:“后来我们一想决意替吴家报仇便探听得那姓骆的所在进去一刀将他杀了。再放火烧了宅子第二天却听传言道那一把火烧了整整一天半偌大院子死了七十多口人家来不及逃的童辉小孩也有七八个……我们一听知道又是做了错事可是当我们放火烧屋时还以为扶弱抑强替天行道哩……”
方歌吟听得也脸上一片黯然那沈耕云又道:“这事我一直耿耿于怀便对恩师说明了恩师初时大怒后听我后悔懊丧反而相劝慰道:“大丈夫行走于江湖错杀几人或杀戮重些在所难免也不必如此抛不开、放不下。”我听了心忖:杀错一两人没有干系但如错杀的是自己、或是自己的亲朋戚友呢……那便如何了?自是要报仇但怨怨相报究何事了?快意恩仇几时才能恩仇了?一个人如果随便可以杀错一两人几万人下来岂不是枉杀了几万人?那跟杀人不眨眼的大盗、贪官污吏又有什么不同了?……“沈耕云双目平视方歌吟道:“我开始是以为一只鸡惹得我们双手腥血但仔细想来却也不是。我们之所以迷途不返乃因挟技遨游胆敢闯入民宅乃丈一点小本领;居然与人争食打斗因为有一点微末的功夫;至于火烧骆家庄使其他的人也遭受无妄之灾乃生自我们自以为行侠心肠管不平事到头来害了无辜都拜这”一身功夫“之赐。你说学武一事旨在伤人炫己害不害人?江湖土、武林中、官道上、僻径中多则是高来高去的所谓仁人侠士什么急人之难救人之命白花花的银子花不完一声的银票使不尽到处自逞豪态、炫技逞能所花的钱从何而来?说的是劫富济贫但其中有多少像吴阿汉的祸事只是他们做案后神龙见不见尾不曾听得罢了。别人辛苦工作赚钱始得盈余却跟他们一个抑强扶弱都抢去了岂不比狗官搜刮更无理?至于所出的名乃在杀人如麻逢战必胜刀口上涵血枪尖上挑人头这死的如许人那个不想出名的?那个是没爹没娘等奉养的?这江湖上的名头简直比俗世中的功名富贵杀的人还要多啊……有道是:成者为王败者为蔻;赢的付出代价那还得了但败者沦为恶鬼永不生这武林恩怨、江湖风暴真永世无休么……这风波里有多少千万双难惹的祸事呀……”
方歌吟只听得一片茫然。沈耕云道:“我领悟这些后便不想学武了偷偷离开了师父心里头觉得对不起他有负他恩厚但他杀戳过重我不能如此耽下去……”方歌吟知他尚未得悉义勇好战的“追风一剑”潇何已在“七寒谷”之役英勇战死了。
沈耕云笑笑又道:“我从一只鸡的祸事省悟便不再练举脚只修习圣贤书学学作诗闲来填词台阁规模典章丈物也通晓些略。以备将来出仕时以致用赞圣贤书以钢为监可正衣冠以古为监可知兴替以人为监可明得失今日为兄的将此番话相劝于你虽不致逢干剖心果进谏但句句都是由衷之言愿你能溯源求本弃武就文才不致沉沦于血腥风雨之中永不生……”
方歌吟静默良久时皓月中天方歌吟沉吟道:“沈兄洵洵儒雅才藻澎涌乃博识君子今晓以大义弟恭聆教谕。这些日子里小弟的正从数场历劫中余生而今想来荼毒生炭血洒长街万里生灵实罪不容诛。只是武林中的事应以“止戈”为重江湖上的事以”忠义”为原则不一定以杀止杀以血偿血。沈哥哥常读圣贤书莫非在敦品修心用以行之于天下克己复礼推己及人若知而不行又有何用?侠而无儒者之知自是匹夫之勇;唯若儒而无侠者之行岂不迂腐?今朝廷**江山变色沈兄出仕官宦也怀抱激浊扬清澄清天下之志我等则在莽莽江湖上作些“义所当为”的事而已方可相互配合殊途同归又有何不可?“沈耕云见方歌吟侃侃而谈秉正不惑直抒胸臆自己的话只望有针贬作用当下苦笑叫了一声:“吟弟。”方歌吟应了一声双手紧握沈耕云的手两人在月华下都忆起当日年幼时奋勇退敌的情景不禁槭然。沈耕云微笑道:“昔日我好玩你好读书我常诱你到溪边捉虾捞鱼山上练拳踢脚今日这机缘却倒转了过来了。”方歌吟陪笑道:“后来沈哥跟了萧师叔我跟了师父师父好文师叔近武也正好合了我们心意……却未料今日见面竟实际如此不同。”
沈耕云在当世名公巨卿中已得重视灿然名动诸侯丈采风流只是方歌吟荒疏已久未近文墨故不知“沈追莹”三字已是当代儒仕中仰之弥高:至于方歌吟此刻已是武林圭皋啸傲烟霞令江湖中无人不歆然佩服。只是两人随缘触机各有不同际遇而已。但两人都不免感觉有些格格不入沈耕云笑起身拍拍身上所沾下微尘歉然道:“我还有书要读今日的事望大家心头记住便了。”方歌吟他知其意站起来道:“沈哥哥不吃一顿再去……”沈耕云笑看摇道:“不了……”方歌吟忖念沈耕云可能官职在身不便与自己共进餐食当下改而笑道:”适才沈哥哥踱过我还未识却听沈哥哥念道:“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沈耕云微一沉吟喃喃念道:“但为君故沉吟至今。”“乍抬头两人击掌一笑沈胞云返身蹈蹈行入寺中方歌吟犹背负双手只见对面眠山重重微有雪意雪势却十分淡薄面似若有似无。方歌吟记得萧秋水从前曾偕唐方上峨嵋时亦有雪却不知那时萧秋水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