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这八匹黑马的神勇便已愈落愈远去。
正在此时忽然“的”地一声方歌吟耳目灵敏即刻回头只见一只手筋肉贲涨已搭住了车沿眼看就要扳上来。
在这一刹那间方歌吟本可出手但他没有出手。
他心中不忍。
──这人是谁他还不晓得但在马车急奔如此时出手那人一旦被迫落车下不死也重伤又何忍于此?他一错愕间那人已“嗖”地荡了上来“嘿嘿”一笑得意至极。
那人看见车上的居然是方歌吟也觉惊讶随后心头一宽笑道:“给我追踪了半个月总算是逮了……我上了来你就得下去。”
方歌吟横剑望定他。血车仍然飞奔。
那人就是严苍茫。
严苍茫怒叱:“你要自己下去还是要我动手?”他知道方歌吟武功虽高却仍不是他对手他这十几天来追逐血河车出尽法宝用尽心机绞尽脑汁终于摆脱了桑书云自己抢先截到了血河车又见方歌吟从中作梗心中便是大急。
要是别人跃上血车方歌吟也许还不计较。但见是严苍茫越愤怒、横剑当胸冷冷地道:“我不下去你下去。”
严苍茫纵横江湖数十年几曾被人如此责喝过?当下怒极虎吼一声一掌拍出。
方歌吟也不回避一掌反拍了出去两人双掌相交各自一晃方歌吟大喝一声又攻出一掌。
严苍茫顿感神摇心悸。血车急奔景物飞逝这与他三度交手的少年竟似天神一般个样那像昔日之时在洛水江中自己一掌传力借物拍伤的人。
“砰”地一声两人又硬接一掌各自退了半步严苍茫因站在车尾一退之下已近车沿十分危险。
原来方歌吟受宋自雪灌输内力又得“百日十龙丸”之助突飞猛进十倍后又学天下武学杂艺与长空神指运功法门功力之进自非吴下阿蒙而这几日人在血车之中受血河车阴寒精铁之助功力继绩充沛起来掌力更加浑厚。
严苍茫知道自己再要是大意就得一败涂地当下运起全力一掌推出。
方歌吟又劈出第三掌这下严苍茫已运起十成功力一接之下严苍茫只震退一步方歌吟却连返三步。
但严苍茫虽只退后一步却踏了一个空人往下掉落他毕竟曾经过大风大浪十荡十决机智应变无一不长当下猛提一口气人却不落反升了起来。
但是血河车何等之快。他人刚往上升未及落下血河车便已驰出丈外他一落地变成踩在雪地上而在后面欲趁车中人相搏时急起直追的严浪羽的马当头踩到。
严苍茫武功何等之高百忙中既不能反手出掌拍死马匹(因恐自己儿子受伤)又无及跳避(人才刚刚落地)他吐气开声居然在马蹄踢起来踩落的刹那抓住马腹往上一举一时间竟将白马与严浪羽高高举起啐喝:“去”
“呼”地一声把人和马一齐甩了出去但就这么阻得一阻血河车已驶出三、四十丈开外。
严苍茫怒叱一声拼力相追。
严苍茫一身轻功底子自然极好但血河车的奔势奇急后劲极韧严苍茫使尽气力俱无法赶上。
严苍茫怒不可遏挥舞棉杖舞得“花花”作响拼力追来。
方歌吟知道自己非严苍茫之敌急策驰驱一时不择道路眼前地势渐高山势雄浑意态深秀景色美得娇婉又雄胜一方。时杂花满岩犹如锦绣岚光照云时呈异彩清流澈石还震雷音。而且在此心静神怡启灵奇之所在满山满谷铺尽瞪白雪血车所过简直异为奇景。
方歌吟心中大奇但不知此处为何地但见山间、对攀尽是寺庙心中诧愕。
此时血车与严苍茫的距离已越拖越远人之纫力尤其奔行:毕竟不是马匹尤其此八匹神骏。
但就在此时一声梵唱一句佛号袈裟翻动僧衣一闪血河车八马齐啸骤然而止硬生生刹住因为车辔在一个人手。
他一手把住急驶中的血河车即动弹不得。
势无可挡的血河车捏在他手就像双指捏住一只青一般稳。
只听那人长声道:“阿弭陀佛给我滚下来”
***
那是一个僧人。
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目炯炯有神。
眉须皆白长而密集。
白僧衣高大傲岸。
他身边有左右两个人一个方脸铁色正是佛光寺长门上人另一人年逾花甲矮小精悍胡子垂及了地双目却十分慈祥也是个和尚。
在中间僧人背后也有一壮硕颀长的和尚。这和尚方歌吟一见好熟猛醒起:
这人就是少林寺中一掌把自己震晕的──天龙大师。
***
只听天龙大师喝道:“方歌吟见少林方丈还不下车拜礼”
方歌吟大吃一惊难道这白眉白须的白衣僧人就是闻名天下又名列“三正四奇”“三正”之中的天象大师。
方歌吟一呆天象大师见方歌吟居然不下车行礼心中愠极怒道:“半月前来寺中捣蛋的可是这小子。”
天龙大师垂道:“是。”
方歌吟啼笑皆非万未想到名震武林的少林方丈竟出口伤人的鲁莽之人只听天象大师道:“擒下他交寺监落。”
原来那天方歌吟误以为洛水渡中狙击桑小娥者乃是少林铁肩故赴少林援救桑小娥大闹少林寺毁伤人、物无数其时天象大师恰好不在乃上五台山清凉寺与癫证大师印证佛经其实是互磋武技岂知生这等大事。
天龙大师是少林席高手行事却未老练他震昏方歌吟即私行决定把他倒吊树上听侯方丈回来落岂止中了辛深巷的调虎离山计以曹极等将之引出寺外救走方歌吟。天龙大师因此大怒亲自五台山走报天象天象个性秉正激烈一听之下有人敢夺虎威十分恼怒。
五台山四月解冰七月见雪深谷之中有经暑不消之“万年雪”故又称“清凉山”清凉寺便在此处。天象大师右侧的人便是清凉寺住持癫证大师。
方歌吟此时才走过神来先向长门上人一揖才向天象大师等拜见天象心中甚是不悦只见一人自血车之后赶来白袍大袖样貌十分豪迈当下合什道:
“原来严岛主也来了。”
严苍茫一呆。见天象大师已至心头已凉了半截左是长门上人右是癫证和尚而且背后还有达摩堂席天龙大师不禁十分颓然但外表依然不动声色。
要知癫证、长门二人武功已十分了得但少林天龙武功可比他们二人加起来之力还加上他身后的少林十八罗汉却是无人可敌的。
方歌吟见严苍茫赶上来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对他一身内外修为也十分佩服。半晌又有马蹄声原来是严浪羽气咻咻的赶至严苍茫脸色一变猛一挥手严浪羽一见便勒疆止住调转马头往来路回奔不见。天象大师等以为他害怕亲人武功还不及人来了只有献丑所以遣返也不以为忤。
只听严苍茫笑道:“原来是老和尚二失敬失敬。少林乃白道宗师却也对血河车这等几俗之物起念实是难得难得”
天象大师脸上不禁一红原来他确也有希望擒住方歌吟夺得血河车之意当下也不敢不认道:“血河车是公物人人均可得之据悉血河车上有绝世武功老纳正想开开眼界。”
严苍茫冷笑道:“东海劫余岛虽非武林正宗但对血河车也有兴趣也想独占奇书只不过就不似少林来得自以为是光明磊落而已。”他把“光明磊落”四个字说得特别重天象脸上不禁又是一红他的红脸与银白须相映照真是奇趣。
严苍茫又眇视众人一个一个的看下去道:“不知清凉寺东佛光寺的出家人也有没有得窥天物的兴趣?”
长门上人生性淡泊与大漠仙掌车占风私交极笃当然也想一见奇物但自知技不如人清凉寺癫证神僧对佛经之兴趣大于武艺这次与天象相晤亦不如得偿天象所愿武技中鲜有阐而癫证神僧也自度不能抗衡故亦不想争夺故双双对望一眼癫证神僧道:“佛门本是一家。少林乃武术之宗文是佛门圣寺由天象师兄得之自然众望所归。”
长门上人也接道:“血河车乃神物无缘不可得之老朽自含无缘。”
天象大师喜道:“既然二位大师如此说便是少林挚友随时恭迎二位与贵寺大驾少林以尽地主之谊┅”
严苍茫冷冷地截道:“少林僧人贪婪如此愧不知羞”
天龙大师怒道:“你要怎样?”
严苍茫转念一想对方人多自己势寡力单不宜力闹当下冷笑道:“听说天龙是佛道俗中三大青年高手中的佛家表表者。”
天龙忽听他如此称赞自己倒是一怔稽道:“不敢。”
严苍茫用拐杖拈拈雪地道:“可是有个人出来之后你们佛、道两家的高手都给比下去了啦”
天龙怒道:“是谁?”
严苍茫用棉杖遥指草上的方歌吟道:“是他。”
天龙大师瞪了一眼出电虫似的大笑道:“是他?我一掌就擂倒他了。”
天龙大师确在少林寺中一掌击倒方歌吟。但是那时方歌吟已力战数场连受重创且与现时的武功也大相迳庭天龙大师虽一掌震眩方歌吟但此说亦不甚公允。天龙武功直追“三正四奇”故狂妄自大不把方歌吟看在眼。
这下严苍茫不再接话笑吟吟的望向方歌吟。
一时间少林、清凉、佛光各寺门徒的眼睛也落到方歌吟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