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五 末日审判

 敌人，突然在后方出现，堂而皇之地发起毁灭性侵占，抢夺城池后，还摆出要驻守百年，随时一口吃掉所有人的架势，这叫防守的一方情何以堪？是走灭亡的大路，还是走灭亡与重生叠加的崎岖小路呢？不管大局怎么走，总有些人会发疯地冲进敌人的嘴里，用自己的血肉骨头去磨牙——地面的血雾，天空的血云，挡住了冲锋的威势，立刻反击，就像被石头砸起高高浪花的水池，在重力的拉动下，涌动的浪花纷纷掉头反攻。

    贝多叶听着自己没有变化的唠叨，刚刚拟化的眼睛，还没看清周围事物具体的变化，它们就开始纷纷凋零，消散了——血色的世界，瞬间被挖出一块蓝天黑土。本应留下血腥的侵略战场，迅速化为一片荒芜，只有令人迷醉的色彩盛宴，还在天地间肆无忌惮地穿梭，碾碎每一个大过眼珠的物体。

    “我，我，我，我这，是救人？是害人？还是在自找苦吃？”贝多叶立刻想到冲云小子、磐石炎他们，如果他们刚才还活着，极有可能就在身边，那么，他们现在肯定已经被自己害死了，身心一阵冰凉。

    如果仅仅是元素力量，魔界的排斥反应可能会温柔很多。不幸，混杂其中的诸神意志，改变了本应略微显中立立场的元素力量，升华为诸神神力，侵略魔界的姿态十分猖狂，成就了神魔之间的又一场死斗——特别是生命之神的神力，跟分布于魔界各处的封灵阵遥相呼应，整个星球都剧烈地抖了三抖，神力力场顺势包围了整个星球。

    诸神气息外显，元素力量在其驱使下，开始改变明显的，隐藏的各种环境，弥漫于空气、水流、地下的，魔界主体力量——魔元力，不管是沉睡的，还是被生灵驯服的，纷纷展开排斥力场与之反抗。

    魔界的生灵，对地面的震动、空气的波动，没有多大反应，那些都是家常便饭，对诸神神力，却异常敏锐——天敌来袭，容身之地，族群的延续都危在旦夕。各种情绪激起的精神波动，化为族群的魔念，融入魔元力排斥力场中，升华为魔神力，矛头直指神力的源头。

    意念相对，力场相对，接着就是猛烈的力量相对。

    无数炫目的光芒，无数震耳的轰鸣，无数颠覆的气浪……神魔的碰撞，改变了这里的一切。

    “你，你，又是你！”猛烈的神魔碰撞，虽然在几分钟内结束，可混乱的天地却没有平静一点的迹象，突然响起的怒吼，似乎要带来变本加厉的另一场破坏。

    “你竟然还没死！”

    破破烂烂的身躯，凋零的心智，毫无反抗之力的贝多叶听到了两个声音。怒吼，她不在乎，惊讶的感叹，本也可以忽略，但是，那略显熟悉的口音，如同一剂强心针，带来了一丝生存的希望。精神力缓缓转动，肢体慢慢愈合，心神急躁地跳动：“谁？是谁？”

    “我乃万魔之祖！”

    “魔神，少在那里吹嘘，你和那头死龙合体一起上，都打不过我！就算你创造了魔族，现在也该让位于我！我跟‘万魔之祖’才相配！”兴奋中带着戏谑，“原来的海神威尔肯，如今的万魔之祖，在这里向尊敬的贝多叶女士，致以无尽的谢意！多谢你，成全了我的血煞魔身！”很显摆地做了些动作，“我很荣幸宣布，我的恩人，贝多叶女士，你将被炼化成绝世魔兵，陪我征战万界！”

    “我才是真正的万魔之祖！等我把她的事解决了，再让你看看什么才是万魔之祖！”

    “不用等！现在就来！”乒乒乓乓地斗在一处。

    “哦，原来是你们！”贝多叶看着自己心中的希望之火慢慢熄灭，恢复身心的力气逐渐消散——放任自己沉入绝对的寂静。

    “妈妈！妈妈！真是妈妈！”云飞儿的绝世哭喊，在两个大魔面前毫不逊色，“大坏蛋妈妈！你终于醒了！冲云小子他们——都害死了！云飞儿好伤心！哭出了几条河，还是很伤心！云飞儿好想杀人！试了很多方法，我就是不敢要别人的命，只好让他们两个帮我杀人，可是杀了那么多人，我还是好想杀人！想毁灭整个世界！毁灭只剩云飞儿一个人的世界！云飞儿不想一个人！妈妈！大坏蛋妈妈，你千万不要抛下云飞儿啊！你要走，一定要带上我，你要死，也一定要带上我！没有妈妈，没有冲云小子他们，我再也不想活了！”

    “云飞儿！云飞儿！”贝多叶的希望之火融化了所有阻碍，身心再次慢慢恢复。拼命修复拟化出的眼睛，细细打量那绿油油的小鸟，拼命抹掉知觉的麻木，细细感受肢体的摩挲。

    “精灵？这里怎么也有个精灵？魔神？魔神竟然逃出来了！怎么还多了一个魔神！”一群金光闪闪的身形撕开空间屏障，出现在天际。

    “该死的蛆虫！这一切都是你们搞的鬼！快给我排好队，伸出脖子，我挨个挨个啃！”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万魔之祖一声咆哮，喷出一股浓浓稠的黑色魔雾，牵引着四面八方的魔元力，吞噬着元素能量，凝固成无数张牙舞爪的狂兽，没有阴森的鬼叫，却有声势磅礴的怒吼，没有浓烈的寒气，却有热火朝天的烧灼，从四面八方扑向诸神。

    诸神人多势众，不见有什么大动作，一个个颜色纯净的防护罩立刻出现身上。魔神的攻击可谓是真正的摧枯拉朽，就是攻击带起的几丝含有魔元力的微风，都含有可怕的灭绝之威，遇见什么就毁掉什么，真正的神魔碰撞还没开始，狼藉的地面，又多了很多新伤口，真是千疮百孔。

    神魔的力量碰撞，刚一开始，整个世界就跟着活了起来。空气扭曲通过的光线，眼睛看到的都是梦幻的奇景；闪电撕裂星球的大气层，向无尽的太空抛洒激斗的力量余烬；大地化为柔软的丝带，一边喷火放烟，一边迎风飘动……这不再是个真实的世界，一切都是那么的梦幻。

    防守了一招，诸神纷纷散开，布下围剿的阵势，放出斑斓的纯正力量。

    妖异的血煞之力，跟着加入战局，一边跟黑色魔雾相互撕咬，一边混杂于彩色盛宴，大享美食。

    局面很不明朗，一方人多势众，杀招频出，一方力量怪异，以战养战，毫无力量枯竭之忧；一方，退路完好，攻守兼备，一方，战力浑厚，不需防守，进攻绵绵不断；一方，开辟了空间跳跃通道，援军无数，一方，占有地利，星球蕴藏着的魔元力，加上吞噬转化的魔元力，完全放开了手脚，肆意挥霍……

    这场不明所以然的神魔大战，没人知道还要持续多久——关心这个事的，也没几个，就贝多叶和云飞儿。

    云飞儿可不管旁边的大战，一边不停地纠缠贝多叶说异界的事，一边时而哭泣，时而愤恨，时而无奈地述说自己的故事。

    原来，“我要研究一个新能力，期间会断绝一切联系！”这句话，在魔界不停地重复着，蔓延着。没多久，失去控制者的，未经炼化的精神力，逐渐与所有生灵的精气相融合，把这句话送到了每个生灵的脑袋里。一个声音不分昼夜地在脑袋里重复，重复，再重复……连冲云小子他们都听得发了狂，更别说那些魔族了。先是低等魔族爆发疯癫症，不分敌我地乱杀一气，然后逐步向高等魔族蔓延……冲云小子他们虽然修习了魔法，实力增强不少，也经不住那么多的疯子追杀，最后都死得连尘埃都没有了，只有火鸟无羽，和云飞儿，凭自己特殊的力量活了下来。

    魔族刚刚出现走向灭亡的势头，至尊魔龙就张开了吞噬大口，吞噬一切能吞噬的魔族。见势不妙的威尔肯，紧跟其后，抢着吞噬同族。没多久，这个世界就只剩下威尔肯、至尊魔龙、云飞儿、火鸟无羽，以及被困封灵阵的魔神。吞噬云飞儿，毫无效果，两个互殴的魔头，扑向实力大增，却依然难以反抗他们的火鸟无羽。威尔肯由于不能离开水太久，火鸟无羽又不会下水，一上来就输了一招。至尊魔龙抢夺成功，吞噬却失败了，还出现了被反吞噬的迹象。威尔肯吞噬成功，还破除了身体对水的依赖。魔头大战再次爆发时，至尊魔龙已毫无还手之力，只得一头撞进魔神的体内。魔神与至尊魔龙修习的生命共同体，在身体完全融合后，爆发出异常强大的力量，虽然还是不能对抗威尔肯，却在很短时间内破除了封灵阵。

    “……后来，我很无奈，只好跟着两个大魔头，去看那肮脏的死斗！”云飞儿很是恼恨自己的无能——结束了故事。

    贝多叶很惊讶，她竟然用一句话灭掉了整个魔族，还把仅剩的两个大魔头拉到一块儿死磕。

    “大坏蛋妈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我好讨厌这些打打杀杀的混蛋，我们离开这里吧！”

    “云飞儿，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不过，我们是不是先把这折磨人的唠叨干掉再说！让它继续这样吵下去，我都快发疯了！”

    “那是妈妈的声音！连两个大魔头都无能为力，一直陪伴着我，保护着我，是妈妈送给我，最好最好的礼物！处理掉多可惜啊！大坏蛋妈妈，你为什么不把那句话改一下？小声点就行！”

    “嗯，好！我就把它改成‘云飞儿’！声音调小点，重复的时间再调大点！最好是，凝神才能听见！”贝多叶略微一思考就明白了，魔界已经没有什么生灵，也就没有灵魂碎片，她还能活多久，是个很大的问题。

    几天后，贝多叶逐渐取得了外放精神力的控制权，这才发现，这已经不是一个人的精神力了，而是一个人的精神力星球！不管星球里的打斗有多大的声势，不管星球本身破裂成多少块，精神力还是没有减少一点——它能融入所有能量和物质，却不能影响任何能量和物质，或者说，这已经不是精神力，而是介于精神力与精气之间，或者之上的神秘物质——这也是，她以后在这个世界继续生存的粮食。

    控制权高于某一个点时，死亡的恐惧庞然涌出，顷刻弥漫于心间：“这就是终极的无？”灵魂、精气，仿若遇到了磁铁，跳动着要离体而去，她赶紧抹掉里面磁铁里流动的精神波动，把“云飞儿”放进去，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燃起精神之火，以最凶猛的方式断开联系——她当然不能阻止这些物质融入身体，她只是斩断精神力涌动而出的出口，隔断磁场，依凭自身精气保护自己的完整。

    “妈妈！大坏蛋妈妈！我听见了！我听见了！”外出看热闹的云飞儿喜滋滋地冲回来。

    惊魂未定的贝多叶刚刚抱住云飞儿，一堆巨大的客人不请自来。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万魔之祖咆哮。

    “哈哈，你个死婊子，还真有一套！”威尔肯讥讽。

    “大地精灵！植物精灵！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诸神头领严肃地质询。

    “哈哈哈！你们也听见了？你们也听见了？”云飞儿扑腾着翅膀。

    “问我？我说了，你们也不信！说了也白说！你们自己去找答案吧！”垂垂老矣的口气，贝多叶突然惊觉，这段时间，她虽然还活着，却一直都是完全没有活力的状态——整个星球的精神力，不用吸收，自己就会填饱肚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眼睛盯住云飞儿，猛地扑过去，恶作剧地大声喊叫：“云飞儿！我抓到你了！”

    “贝多叶，那个该死的声音绝对是你弄的！赶快把它弄掉！要不然——”万魔之祖看着面前的敌人，顿时闭上了嘴。

    威尔肯在一旁挖苦地吹了声口哨。

    “大地精灵，你的力量如此强大！为何不除魔卫道？”

    “除魔卫道？”贝多叶在地上追着云飞儿打几个滚，爬起来，歪着脑袋，笑嘻嘻，乐滋滋地说，“我前不久丢下的一句话，已经灭掉了整个魔族，仅仅剩下这两个魔头，就由你们处置吧！要不，功劳全是我一个人的了！”

    “贝多叶女神，有你，才有我今天的成就！我威尔肯一直都是你的朋友！虽然我们之间有过一点误会，不过，现在，我还是你的朋友！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

    “嘿！你们这些小丑，今天是怎么啦？不去耍猴戏，跑到这里来——是不是想，收钱啊？”贝多叶很天真地望着威尔肯，斜瞟着周围的大块头，“我可没钱！要不，你们把我给吃了吧！这身土元灵，还是能够充饥的！铁石心肠最的人吃了最有效！”

    “妈妈！不！妈妈！你不能这样！”云飞儿扑过来，“我再也不去看他们打架了！妈妈，你不能让他们吃了你！”

    “我再说句话！当作我的遗言吧！耍猴戏的，你们也别气馁！这些大神来到了魔界，他们原先保护的世界，可就没了守护神！你们去那里，可以干的事——就不用我说了吧！”贝多叶说完话，一边抚摸惊悸的云飞儿，一边笑着，毫无想法地直视着客人们。

    “你！”

    “啊！对啊！”万魔之祖转身飞奔。

    威尔肯后脚直追：“哈哈！多谢！我们有得玩了！”

    “大地精灵，你为什么这么干？”

    “大道至简，义理至深！”贝多叶找出喜爱辩论的心态，精神焕发地说，“如果，你们需要找人帮忙的话，可以找我啊！我的精神之火，可是他们的天敌！”左右神秘地扫视一下，然后低声说，“提醒你们一下！一定要抹杀这两个魔头的诸位神尊，你们更像魔啊！那两个因为喜好而进行杀戮的大魔头，因为随性，反而更像逍遥自在的神！”

    “你！”

    “别激动！记得有事来找我啊！”

    “噷！”诸神带着满身金霞，离去。

    “云飞儿，快！我们马上去追那两个大魔头，他们一定会弄个超级大通道，那时……”

    ……

    几天以后，云飞儿看着远处打斗的两个大魔头，瞟几眼在更远处盯梢的几个大神，闷闷不乐地问：“妈妈，他们怎么还不打开通道，还是老打架啊？”

    “疯子的想法，谁也猜不透！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想法！”贝多叶捡起一块石头，扔出去，“我们时不时扔把火，烧烧他们的屁股，他们早晚会感到害怕，想逃跑的，那时，他们自然会挖开空间通道！也许，我们还可以顺势把他们转变成，比我们所知道的神——都更加伟大的——神！”心理暗暗偷笑——那时，她的复仇计划就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得看看那时自己的心情，然后再定。

    “打妈妈，骂妈妈，不理妈妈，喊妈妈，缠着妈妈，爱妈妈！最最喜爱，大坏蛋妈妈了！”云飞儿欢腾着扑到贝多叶的怀里。

    金色和绿色的身影，在岩浆咕咕，硝烟浓浓的大地上慢慢前进。黑色和血红色的身影，带着各自的云彩，在天地间碰撞。红、橙、黄、绿、蓝、靛、紫，混合的色彩盛宴，在远处绕着圈缤纷飞舞，引诱饥渴的食客入座。

    这是一个色彩涌动的世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