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匆忙写就的——吾此番前去无伤城,生死难料,即便侥幸未死,也无法再返石窟。吾虽不精推演,但隐约可知,有缘人之修为,尚无法脱困。故留下一件道袍,此袍避水,石窟坍陷时,暗河必定水发,可披上道袍,使龟息法闭气,顺水势出洞,皮肉之苦难免,但可保性命。
读完这条留言,无涯深深松了口气,摘了几颗石魄品尝,嗯,壳极松脆,咬破后,一股甘露顺喉而下,似滚滚暖流充溢四肢百骸,看这石魄极小,可几颗下肚,也隐隐有些饱了。
闭目内视,却见体内星星点点皆是荧光,虽知是石魄缘故,也难免愕然,不过三绝真人既如此说,定非虚言,无涯心中倒也不怕。
“火灵儿,少吃些,小心肚子胀了难受!”无涯笑着摸摸火灵儿滚圆的肚子,嘱咐了几句,便回石厅,研读三绝真人的手卷去了。
洞中无日月,也可知年岁,因那穹顶的萤石似星辰一般,有明灭的间隔,无涯猜想这大概是三绝前辈用来记时的妙法。萤石每明灭一次,无涯就在石壁上划一道刻痕,以此推算自己在石窟的时日。
萤石亮起时,无涯便勤习画技,没有画纸,就用毛笔蘸水在石桌上勾画,石桌不知是何物所制,沾水如墨画,良久才隐没。
无涯临摹了三绝真人留下的手稿,画完了石窟的景致后,可怜的火灵儿成了画靶子,好不容易老实了几天,这小东西倒添了个怪病,一见无涯提笔,就打哆嗦,然后,两眼一闭,直挺挺一摔,唬得无涯只好作罢。
画画之余,无涯醉心于名为沧桑曲的萧谱,曲调起初彷如月下山林,清风徐来,满目青翠,而后又如绚烂夏花,奔放热烈,接着好似萧瑟秋风,万物凄凉,最后是肃杀严冬,天地无一丝生机。
也不知是服食石魄还是自己的修为提升的缘故,玉箫拿在手不再觉得沉重和寒冷,可惜鼓足了劲吹奏,玉箫硬是发不出任何声响,无奈只能对着萧谱击掌低吟,自得其乐。
当萤石暗淡时,无涯从不忘打坐调息,渐渐丹田处,有一个莲子般大小的东西在发光、长大,而五脏六腑之上覆有一层银霜,奇经八脉全然熠熠生辉。
丹田结莲子,便是筑基即将完满的征兆,只要加以时日,找寻合适的法宝当作灵寄融合,就可以真正步入修真殿堂。至于其它奇状,应是累年服食石魄所致,到底有何妙处,无涯也未曾领略。
又是寻常一日,无涯依旧坐在石桌前临摹月夜琴箫图。
火灵儿吃饱了石魄,趴在暗河边盯着自己的倒影左顾右盼,不时撩起水花,用爪子梳洗。偶尔掬起的水花大了些,像是碰见什么禁忌似的,避之不及怪叫连连。
这小东西怕水,却又喜欢干净,真是有趣!无涯瞧着,暗自好笑,转过头,看看石壁上的刻痕,数数已有一千多条了。
唉,转眼就在石窟待了三年了,石窟虽是修道的福地,可筑基期满,缺了法宝灵寄,修为将不进反退,就算有了灵寄法宝,得不到真正的修道之法,也决计难以大成!
这一切的希望,无涯都寄托在老爷爷道长身上,这三年里,也不知老爷爷道长有没有来白云观找过自己?要是错过了,这辈子,自己注定碌碌无为,白发婆婆的仇怎报?凤岗庄数百村民的死因怎解?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耳边传来火灵儿几声尖叫。
小东西失足掉水里了?它那般机灵,怎会如此?无涯赶紧跑出石厅,去暗河边探望。
河边哪有火灵儿的身影,不过,清澈平缓的暗河,水势突然变得湍急浑浊,还眼瞅着一点点上涨,这倒是一桩怪事,无涯看了一会,茫然不解。
吱吱!火灵儿更为刺耳的叫声,从石魄生处响起。
贪嘴的东西,又吃撑了?!无涯没好气的走去,刚想开口训斥,却一下瞠目结舌:石笋上遍体青色的石魄都成了红樱桃,其色如血,娇艳欲滴!
石魄转红,石窟必塌!无涯猛的记起三绝真人的留言,一念之下,寒毛根根倒竖,冷汗粒粒爆出。容不得多想,一把抓住火灵儿,转身跑进石厅。
匆匆穿上避水道袍,把玉箫塞在腰带间系紧,又把三绝真人留下的画作卷起,小心的贴胸放好后,无奈的望着满室的古籍,叹了口气,咬牙离开。
哧溜!火灵儿一下窜上了石笋,胡乱扒拉起石魄。
“火灵儿,还不回来,难道你不怕水了?”无涯喝道。
水势眼看就漫过了无涯的小腿,火灵儿再也顾不上石魄,跳到无涯肩头,滑进胸口,小脑袋躲着,只有一只抓满石魄的爪子献宝似的伸出。
“好了,我收着。火灵儿,抓紧了我,要下水了!”无涯爱怜的摸摸火灵儿深藏着的脑袋,深吸了一口气,看准水流去处,一头扎进了暗河。
水流席卷无涯,转瞬就把他冲进山腹,身后水势迅猛上涨,填满了整个石窟,没多时,哗啦啦,一声闷响,石窟崩坍了。
避水道袍虽能避水,却无法左右水势,无涯在暗河中被水流带着,免不了碰撞在山腹的石壁上,幸亏学了些道法,要是个凡人,只怕早就散了架。不过,粗浅道法终究敌不过多次猛烈的撞击,渐渐,无涯感到疼痛难忍,脑袋发沉,更可怕的是,龟息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眼前漆黑一片,不知何时才能脱困逃离山腹!
“咕嘟、咕嘟……”无涯接连呛了好几口水,他双手胡乱挥舞着,意识已陷入阵阵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