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十娭毑使劲揉了揉眼睛,嘴角几乎咧到耳根,撑着扫帚扶着酸疼的腰站起来。
看到她,小轿车里的老者突然下车,朝她高高抱拳,胡十娭毑目瞪口呆,老者踌躇一会,朝她挥挥手钻入车里,绝尘而去。
薛君山回过神来,紧走几步扶住她,胡十娭毑腾出只手来敲他的头,薛君山比她可高出不止一个头,连忙矮下身子受她几下,笑嘻嘻道:“娭毑,做点什么好吃的慰劳慰劳我?”
胡十娭毑啐他一口:“死伢子,就知道吃,家里新鲜菜没了,只有腊肉腊鱼腌菜,不准挑!”
“不挑不挑,有吃就好!”薛君山嘿嘿直笑,“大难不死,果然有后福,娭毑,我现在调到长株警备司令部了,前程远大啊!”
“狗屁前程!”胡十娭毑将扫帚一摔,气哼哼道:“兵荒马乱,做官有鬼用,以后老实一点,多陪陪湘君,她这些天哪里睡过一个好觉!”
薛君山无言以对,走到家门口,胡十娭毑把他的手一推,径直往厨房走,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院子里没人,双胞胎的笑声和小平安的求救声在厢房响起,薛君山深深吸了口气,终于感觉出树木花草的味道是如此清香好闻,急不可待地冲向自己房间。
房间门虚掩着,湘君伏在一个男人的胸膛嘤嘤哭泣,男人轻言细语地安慰她,如同对待自己的恋人,声音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
那,是傻子都能看出的情意,要是以前,他一定会拔出枪来将那男人打死,然而,刚刚经过大劫,他如何忍心破坏这个家的圆满。
薛君山站在门口怔怔看着,两人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良久才发现他的身影,受到惊吓,猛地分开,湘君脑中尚一片空白,已经自动自觉地朝他飞奔而去,扑入他怀里嚎啕痛哭。
薛君山紧紧拥住她,冰冷的目光落在刘明翰脸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是怎么回事?”
湘君浑身一震,惊恐地抬起头来,急急道:“表哥只是想安慰我,你别多心……”
薛君山捂住她的嘴巴,抬手指在他的方向,冷冷道:“你来说!”
“湘君跟我是青梅竹马,是你卑鄙无耻抢走她!”刘明翰横下心来,愤愤然道:“你不要找她麻烦,从今天起,我再不会踏入你家半步!”
刘明翰夺门而出,湘君想追,却被薛君山抱得更紧,她突然泄了气,呜咽道:“你为什么都不送点消息出来,我们都快急疯了!”
怀中的温暖是真的,泪也是真的,可到底哪一滴才是为自己而流,薛君山刚刚的兴奋幸福烟消云散,慢慢将她推开,转身扶着门框站立,一字一顿道:“父亲快七十大寿,你带孩子回去给他看看,让他高兴一下,原谅我这个不孝的儿子。”
湘君泪如雨下,“我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你怎么能这样?”
薛君山拳头紧了紧,冷冷道:“我早就怀疑你们有鬼,没想到是真的。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跟你才两三年,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湘君也是烈性子,抹了抹脸,一言不发,掉头就走,薛君山猛地握住她手腕,满面悲凄,湘君咬了咬下唇,柔声道:“今天不说别的,你回来了,大家都高兴,我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再偷偷走,你先别告诉娭毑。”
薛君山突然从后面拥住她,因为太过压抑什么而浑身颤抖。
湘君身体一僵,又慢慢放松下来,几乎瘫软在他铁一般的臂弯,低低呜咽道:“你好好的,千万别有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很快,她的呢喃消失在他越来越紧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