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算城池,云南、岭南物产那么丰富的地方,在大家的印象中也不过只是蛮荒之地……”说起这些事,陆希声音都忍不住微微抬高了,“天下之大、地方之广,终其我们一生都不一定能达到,这么广阔的天地难道还容不下我两个儿子?”
司漪目瞪口呆的望着陆希,陆希的话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就是蓟州,郎君努力了这么多年,才不过有那么一点小成绩,别说整个大兴了。现在外有羯族、鲜卑族,西域被各个小国占领,前汉开拓的丝绸之路如今荡然无存,更有吐蕃虎视眈眈……这么多疆土需要开拓、这么多事需要去做,你们就看得到眼前那么一点点吗?”陆希到最后几乎是怒斥了,她骂得并不是司漪,而是王直那些混蛋,他们是脑子被虫蛀了吧?“再说是谁允许你们如此自作主张的?郎君有发过话吗?我有允许过吗?”
“大娘子恕罪!”司漪跪倒在地上,身体簌簌发抖。
“退下。”陆希对司漪冷然道。
司漪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话,默默的退下了。
陆希偏头对着一扇偏门道:“你们明白了吗?”
“阿娘——”高崧崧和高山山移开偏门,神色惊疑。
陆希招手示意儿子过来,两人愣怔的走到陆希身边坐下。
“阿娘,我从来没想过要独占耶耶的爵位,那是耶耶的。”高崧崧从来没想过要排挤过弟弟,哪怕是蓟王的名分,山山要他也可以给他,阿娘一直对他说过,好男儿志在四方,她跟耶耶会为他提供他们所能提供的最好条件,他们的起点比耶耶高多了,所以他们将来的成就也要比耶耶更高。
“阿娘,我也是没有要抢阿兄的爵位。”高山山也茫然说,阿娘说过想要的东西要自己去争取。
“阿娘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陆希摩挲着儿子的脸。
两人一如幼时般靠在陆希身上,“阿娘,为什么直叔他们要离间我跟山山?”高崧崧不理解,直叔他们是父亲的亲信,在战场上是可以交付性命的人,为什么他们会做这种事?诚然他们没有诱拐山山学坏,可如果不是他们有意冷落山山,山山也不会因为受了委屈而去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他们不是离间你们。”陆希训斥司漪的时候自然要说重话,可对两个儿子,她就站在相对比较客观的立场说话,王直他们的做法是错了,他错在自作主张,但他绝对不是想挑起他们兄弟失和,不然陆希早容不下他了,“很多家族都是这样,长子为主、次子为辅,各人职责不同。长幼不分,成为乱家的根本。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你们要的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不知道这个天下很大,人一辈子也有很多事可以去做。”陆希从来不认为自己比其他人聪明,但是相较于这个时代的人,陆希有个优势就是她知道华夏几千年历史的发展,她知道这个世界其实很广大,她儿子能做的事有很多,完全不需要局限这么一块方寸之地。
“他们是担心我们跟大伯家一样吗?”高崧崧若有所思的道。
“对。”陆希叹息,高元亮那才是一团乱麻。高峥被当成继承人教养了那么多年,可现在高囧再娶妻,眼看马上就要有嫡子了,高峥的地位就尴尬了,要是在之前,高威怎么会允许发生自己孙子成亲,新娘母族不能完全到场的情况呢?可他现在管都不管这件事。
“大伯可以让祖翁给阿峥封王,让他去封地。”高崧崧说,他跟高峥也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看高峥现在这情况也觉得他挺可怜的,大伯还是不要把阿峥留在京城了,不然对阿峥太残忍了。
“可是谁能保证你大伯一定会有嫡子,又有谁能保证这孩子平安的长大,然后才华还比阿峥更好?”陆希说出了高威和高元亮迄今最大的顾虑,无疑他们是更重视嫡子的,但是同样他们也舍不得丢弃精心培养出来的高峥。
“人心不足蛇吞象,‘取舍’这两字以后你们一直会面对,就看你们怎么选择了。”陆希摩挲两个儿子面颊,“阿娘也不能替你们做主,阿娘只希望你们能记住,这个你们是嫡亲的兄弟,血缘关系是永远改变不了的。”
“我们会记住的。”两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阿娘,直叔他就算做了很多人都会做的事,可他还是错了对嘛?毕竟耶耶和阿娘没有让他们这么做,我也没有让他这么做。”高崧崧说。
“对。”陆希点头,“他的确是自作主张了,那也是老人常会作出的事。”关系太过亲近了,很多人就会自以为是了,“只要是人就会有私心,无论那人你们认为他会有多忠心,只要他有所求,就一定会有私心,有了私心,他们就会不由自主的想满足自己的私心,同样他们还会提出以为你们好的借口。你们现在这地位,需要学的不是四书五经,也不是处理政务的法子,这些都有人会比你们做的更好,你们要的就是学会判断,他们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到底应不应该支持。”陆希顺势教了孩子一点如何御下,“只偏信几个人会造成你们错误判断,要多听多看,才不会被人蒙蔽。”
“那——”高崧崧和高山山都有点不甘心。
陆希莞尔,“你们可以给他们一个教训。”至于西平王,看来他们在建康过的太滋润了,还是去封地清醒清醒吧。陆希想着,要是连带阿兄也能回封地就好了,他们一家子也不用一直分离了。
“阿娘、阿兄!”高年年披着散发,咚咚的跑了进来。
“怎么不擦头发就出来了呢?”陆希笑着搂住了女儿。
“二哥给年年擦。”高年年巴到了高山山的腿上。
高山山笑着给妹妹擦头发,高年年看着陆希,“阿娘,我们今天跟阿兄一起睡好不好?”
“一起睡?”陆希一怔,“怎么一起睡?”
“就跟以前在家里一样啊,大家在房里一起睡觉啊。”高年年说,“阿娘,年年好久没跟哥哥一起玩了。”
蓟县的冬天很冷,很多时候大家都窝在房里不出门。陆希的房里是烧地龙而不是烧炕,整个房间都是暖和的,所以高严、崧崧和山山时常会来陆希房里处理政务,也会在房里午睡一会,这情景对他们一家五口来说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到了建康后别说是一家子一起午睡了,就是大家待在一起的时间都不多。陆希想告诉女儿,建康不比涿县,不能这样,但看着女儿渴盼的小脸,陆希想了想,对女儿道:“今天不行,哥哥都累了,明天我们去哥哥书房找哥哥玩好不好?”
“好!”
西平王这几个月很郁闷,他总感觉有人好像是盯上他了,让他最近霉星高照。首先是自己长子,因为嫌弃自己妻太丑,居然在外面养了一个美貌如花的小外室,他养就养了,居然还给高家的小娘子知道了,然后高家娘子就上门把那外室给毁容了,再跟听到消息前来的儿子大打出手,然后——两人就闹到了父亲那里。
父亲大发雷霆了一顿,但还是把事情压了下去,接下来就是自己次子出了状况,这次倒不是女色,但长子那件事如果还算是风流小事的话,次子就是大问题了,他居然仗着自己的西平郡王的身份在外面放贷,甚至还强夺民宅,最后被人一纸诉状告到了丹阳尹,幸好现任的丹阳尹是大哥,大哥将诉状压了下来,喊他过去狠狠训斥了一顿。然后再是他妻子的娘家又出了问题、紧接着再是三子……西平王这些天已经被高威喷的麻木了。
“郎君,我们现在怎么办?”西平王妃忧愁的问,她娘家出问题也就算了,现在连他们在建康的很多田庄商铺都出问题了,这段时间她一下子就老了许多。
“没事,大不了就我们离开建康去西平。”西平王说,“怎么说我都是父亲的儿子,没人能拿我们如何!”
“郎君,难道真是那位在出手?”王妃问。
西平王摇头,“不是。”从头到尾,那位都没有出手过,不然绝对瞒不过父亲和大哥,可让他相信那位没动手,他还真不信,他现在都已经是郡王了,要是没有她在后面推一把,事情怎么会闹成现在这样?西平王苦笑,他原本以为那人不在京城,他那一家子弱的弱、小的小,却忘了那人的妻子到底是陆家的女儿,陆家才是玩这种的老祖宗,“算了,去西平就去西平的,大哥不会亏待我们的。”
王妃落泪,西平郡哪有建康这么舒适,离开了建康就是离开了帝心,就靠一句大哥不会亏待我们,能过日子吗?
“西平王、王妃!”下人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太子妃——太子妃小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