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生说:“二伯为人很正直,忠厚。”
“前儿他回家来,他说你劝过他离开杆子。娃儿,你可是真劝过你干老子?”
这事情过去很久了。有一次只有薛正礼同菊生在屋里,他替薛正礼写一封向老百姓催款的信;信写过后,干老子忽然问他:
“菊生,你说干蹚将好不好?”
菊生很直爽地说:“不好。当蹚将很少有好的结果。”
“可是不蹚也不行,事情都是逼的!”干老子叹口气,摇摇脑袋。
菊生很动感情地说:“二伯,你再干一个时期不干好不好?”
“我也想再蹚一个时期赶快洗手,就怕洗了手不能够安安稳稳地住在家里。”
“那么就收抚了到别处去混。混军队是有前途的,当蹚将不会有好的下场。”
“我也常这样想”
这一次谈话之后,陶菊生没有同他的干老子再谈过这类问题。如今经干娘这一问,他才晓得薛正礼确实有洗手的意思,便回答说:
“嗯,我劝二伯以后混军队,比较有前途。”
干娘停止工作说:“娃儿,你是喝过墨水的,心里像一面镜子!你以后常劝你干老子,早洗手早好,早洗手早好!只要你干老子有好结果,我一辈子忘不了你!”干娘的感情很激动,忽然拉起围裙角沾一下眼睛,接着又说:“去年他开始下水的时候,我同你干奶哭过好多回。可是这个人一钢1,那个人一钢,非把他钢上梁山不可。穷人家的小伙们想要他领着头儿干,拼命烧火;几个有钱有地的自家屋里为着想要他遮风挡寒,也黑的白儿的烧火”
1动词,激功的意思。语源是将铁器加钢。
“哼哼,硬是往崖里推!”干奶恨恨地插了一句。
“照,照,他们死哩活哩把你干老子推下崖去!”干娘深深地叹口气,放缓了调子说:“常言道‘饿死莫做贼,屈死莫告状’,如今你干老子当了蹚将,一辈子别想洗干净,以后的日子怎好呵!”
干奶说:“都怨赵狮子那个死科子,他去年烧的顶凶!他自己是一个没有尾巴的鹌鹑”
干娘立刻截断了干奶的话头,问菊生:“我问你,娃儿,听说赵狮子打死他二舅的时候你在场?”
菊生回答说:“我跟在狮子叔背后。我到现在还不明白狮子叔为啥打死他舅舅全家。”
“还不是为他妈报仇!”干奶叹息说。“狮子的性子太暴啦,为妈报仇是应该的,就是做得太过火,叫死的人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喜欢。”
他们告诉菊生,说狮子的父亲死得很早,没留下一点家产,母亲只好带着狮子回到娘家住。狮子的舅们因为抽大烟没有钱,把狮子的母亲卖了。狮子的母亲要守节,哭了三天三夜,撇下小狮子(那时他只有五岁)跳井死了。
“噢,原来如此!”菊生肚里叫。他虽然也觉得赵狮子做得过火,但越发同情他了。
薛正礼和赵狮子从外边回来了,背后跟着一大群大人和孩于,都是来看望菊生的。看菊生的闲杂人拥挤在门口,露着善良的笑容,看得陶菊生怪难为情。幸而薛正礼没有多停,带着他回薛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