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他抓着我的手不放:“回去?今晚你那一屋子人全在我这儿喝酒,你回去一人呆着?”
“啊?!”
他俯下头,嘴唇贴在我的耳边,吹气:“今晚睡我那”
我脸上一红,心悸得快难以呼吸,不由瞋视了他一眼。他在胡说些什么呀,今晚乃是他的新婚大喜,洞房花烛,居然说这种轻佻话调戏于我这个不相干的人,他到底把葛戴当成什么呀?
我恼恨的抬脚踩他的脚背,那厚厚的花盆底绣花鞋,若是被一脚踩实了,可有他受的。可是,我的动作却远不及他快,他往后一缩脚,顺势带着我往门外走去。
“葛”
他一把捂住我的嘴,回头冷声吩咐:“今儿个你也累了,先歇了吧,不必等我!”
过了半晌,葛戴细弱的声音透过喜帕传了出来:“是。”
皇太极一手握着我,一手拉门,我低呼:“外头有人”
“没人!”他淡淡的说“我让他们退离新房三十丈,不许靠近,违者重罚!”
拉开门,屋外果然寂静无声,月光清冷的照在门前的石砖上。我回头又瞅了一眼房内,忽然觉得对葛戴满心愧疚,可还没等那愧疚感在心里蔓延,忽然身子一轻,我居然被皇太极腾空抱了起来。
“做什么?”我压低声音,拿手捶他的肩“快放我下来!”
“不放!”他固执的抱着我穿过走廊,往他的卧室方向走去“抱着你,我才能感觉出你是真实的。”
我眨了眨眼,今晚喝酒后的皇太极与平时有些不一样,我抿着唇偷笑:“醉了?”
他不吭声,迳直带我回房,直到轻轻的将我放到床沿上坐下,他才正经八百的说了两个字:“没醉!”
“嘁!”我揶揄大笑,他明明已有醉意,偏还死撑。
笑声中,皇太极忽然蹲下身,将我的鞋子脱下,拿在手里,我正觉得奇怪,他忽然扬手将鞋子丢出老远:“不是讨厌穿这种鞋子么?”
“是啊。可是”
他除去我的筒袜,盯着我的脚看了又看。我窘迫的抽动双脚:“做什么呢?”
“别动,我看看。”他抓住我的脚,手指轻轻抚上脚背。
“咝”我倒吸一口凉气,心里跟猫抓似的直痒痒,忍不住笑趴在床上“别闹了,好痒。”
“脚上的这些疤”
“哦,前年年底被拜音达礼逼着赶路,脚长时间捂在雪地里冻烂了,幸亏遇到乌”他忽然站起扑了过来,将我压在身底,手撑在我的头侧,眸光熠熠的望着我,乌黑的眸瞳深邃,望不到底。那里面像是个漩涡,一股巨大的吸引人要把我生生的拉进去。
“东哥”他吻上我的额头,吻上我的眼睛,吻上我的鼻尖,最后吻上我的唇。浅浅的,却充满柔情蜜意的一吻。
我羞涩的一笑,真要命啊!在他面前,我这个大人反像个青涩的小孩子!
“不许再离开我!”
为什么他老会担心我离开他呢?他每天看得我那么严密,我连打个盹,走个神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为什么他老担心我会离开?
“皇太极。”
“嗯。”“你喜欢我吗?”
他愣了愣,看着我不吱声。我万万没想到他竟会是这种冷淡的反应,反倒担心起来,急道:“你那天那天明明说爱我的!”
“知道你还问!”他白了我一眼,将我的衣襟扣子慢慢解开。
我全身火辣辣的烧了起来,低呼一声,下意识的想去制止他,可他只是掀起眼睑很不满的瞪了我一眼,我竟然哑然缩手。
暗骂自己一声没出息,为什么见他发狠,就没辙了呢?难道当真从小到大注定一辈子被他吃得死死的?那随着他年岁逐年增长,我以后还有可能再扳回败局么?
“皇太极”趁着他解衣的间隙,我红着脸微微喘息“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一床大棉被兜头罩下,我痛呼一声,被压了个彻底。随后悉悉窣窣声响,他利落钻入了被子,光洁的肌肤敏感的触到了他的,我吸了口气,全身都在发烫。
软被内,他揽臂抱住我,心满意足似的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哪来的为什么?”
“不是因为我的容貌?又或者”我咬咬牙,索性抛开顾虑,死活也得求个明白,要不然我心中难安“皇太极,你看中我什么,我大你那么多,我现在可是别人眼中的老女”他忽然收臂用力一勒,我顿时透不过气,痛得低呼一声。
“胡说八道些什么!”他不满的斥责,低下头,嘴唇开始不规矩的在我胸前探索。
我身体一下绷紧起来“喔”地低叫一声,颤慄不止:“你你还没回答我!”
“真是笨女人!”他的呼吸已经开始渐渐变得粗重,可每一字每一句回答却显得那般掷地有声“你就是你!喜欢你跟你长得美丑没关系!我就喜欢你,你这个麻烦的笨女人!”
“哦”他充满激情的抚触加上方才那些感人肺腑的话,竟让我内心狂颤,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我开始眩晕,开始迷失,开始语无伦次:“皇太极!喊我的名字,你喊我的”
“东哥!”他挺身进入,喘气声愈烈。
“不是不是”我呻吟,呢喃“叫我悠然悠然你记住,我叫步悠然——”
“悠然!悠然!悠然”他疯狂的低呼。他多半已不知自己到底在喊些什么,但是那一声声真实而又熟悉的呼声,却让我浑身颤慄,泪如泉涌。内心既有酸楚亦有甜蜜,悸动得我直想放声尖叫出来。
我是步悠然!
皇太极!你能记住么?
此刻和你在一起的,是我步悠然!不是东哥!
你记住
请你
记住我
努尔哈赤果然说到做到,没过几月,便将额亦都的女儿钮祜禄氏指给了皇太极。原是打算将此女立作正室,然而皇太极未曾表态,于是最终仍以侧福晋的身份迎进府邸。
新婚之夜,我守着葛戴,原是想安抚她的,可没想到最后因为郁闷而难以抒解,差点发狂的那个人居然是我。隔了老远都能清楚听到新屋那头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我心头无名火起,便唤底下丫头取了酒来,先是一盅一盅的喝,末了,也不知从何时起,竟由酒盅换成了大碗。
葛戴未曾见我喝酒的样子,先还陪着我喝,可是我越喝话越多,眼泪开始抑制不住的拼命往外涌,她这才吓坏了。
我和她为了一只酒坛子,你争我夺,结果竟然一起滚到了桌子底下。我哈哈一笑,又哭又闹的指着她质问:“干嘛不让我喝?”
“格格,你醉了”她柔声哄我。
我坐在地上双手捶地,叫道:“我难受!难受你知道吗?我心里心里憋得慌!”
“我知道的,格格”
“你哪里知道?”我迷朦着眼,指着她,她脸上挂着淡淡的担忧“你一点都不会生气的吗?你”“格格!这有什么好气的?自古皆是这般!”
我瞠目结舌,只觉得这酒就像是在我心里点了一把火:“放屁!放他娘的臭狗屁!”我从地上摇摇晃晃爬了起来,扶着桌子,双腿软得在打颤“哪个说的?哪个!”
胳膊一软,手劲便没撑得住桌面,我身子刷地往下瘫去。可没等我一屁股墩在地上,有股力道便轻松的提住了我。
我迷迷糊糊的回头,看到三张一模一样的脸孔并排在我眼前晃动。
“爷!”葛戴低声惊呼。“怎么回事?”皇太极皱起了眉头。
我搞不清他这句话是在问葛戴,还是问我,只是笨拙的用两只手捧住了他的脸,嘀咕:“拜托你别晃好么?我看不清你了,皇太极我可不可以不爱你?可不可以不喜欢你?”
搂着我的胳膊一紧,隔着单薄的衣料可以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不可以!”
“皇太极!皇太极!皇太极”我失控的一遍又一遍念着他的名字,泪如雨下“我讨厌做东哥,我讨厌身为古代人,我讨厌你们所谓的一夫多妻,我讨厌”他遽然低下头,用温软的唇封住了我所有的抱怨。
意识开始模糊,终于耳朵里“嗡”地一声轻响,我失去一切知觉。
睁开眼的时候已是天色大亮,葛戴微笑着站在床边看着我,我莫名其妙的瞥了她一眼,总觉得她的笑容古古怪怪的,很是别扭。
“哧!”她侧过身掩唇嗤笑。
“怎么了?”头有些刺痛,我拍拍了脑门,渐渐的想起了什么,但却不是很肯定“我昨晚喝醉了?”我心虚的问。
葛戴憋着笑点点头。
我懊恼的捂起脸,闷声说:“那我不是在做梦?昨晚皇太极是真的来了?”
“是啊。爷来过”她又是一阵轻笑“格格闹了大半夜,后来还吐了爷一身”
“啊——”我拖长声音惨叫。
酒品不好的人果然不宜喝酒!
“后半夜爷才回去了。卯时我去请安,爷在钮祜禄妹妹的房里”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不由放低了。
我放开手,睁大眼睛看她,半晌才犹豫着问:“她她漂亮么?”
葛戴怪怪的看了我一眼,掩唇:“格格是在吃味?”
“胡说。”我大糗,别扭的垂下眼睑“我为什么要吃味?”
“还说不是?格格最会口不对心!”她忽然语气认真起来,执起我的双手紧紧握住“格格对爷是有心的,这个世上也唯有格格对爷的心,才能带给爷一生的幸福。”她温柔诚恳的话语,让我心头微颤。
“葛戴,难道你都不会介意的吗?你的丈夫”
“我最大的快乐就是能看到爷幸福——这是我从九岁起便在心里发过的誓言,无论要我怎样都好,我只希望爷能得到幸福我以我的方式来喜欢他!”
我神魂一震,眼眶渐渐湿润,忙别开眼去:“你不明白的,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此刻我对皇太极的感情算什么?这么些年走过来,他一直都是我守护的孩子!”
“当真只是对待孩子的感情么?格格,你还是没看清自己的心,伺候格格和爷这么些年,连我都看明白了,你怎么就还没明白呢?”她焦急起来“格格,长久以来,到底是你在守护爷,还是爷在守护你啊?”
我怔住。
到底是我在守护他,还是他在守护我?
“格格昨晚酒后真言,可还记得?”
我咋舌,茫然摇头。
她惋惜的嘘叹:“唉,罢了,反正也不争这一时。这么些年爷都等了,还在乎再等个一年两年的么?”
我不是很明白她说的话,但是她的话却清清楚楚的烙在了我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皇太极皇太极
对他的感情,到底源自于什么?我到底对他动了何等样的情愫?是亲情?友情?怜惜之情?亦或是爱情?!
转眼到年末,依旧大雪漫漫,这年的冬日似乎比往年来得更寒峭,园子内的池子竟是冰冻三尺,偶尔打轿路过,总能看到一群宗室小阿哥们在冰面上玩耍,令人眼热。
这日挨坐在暖龛旁,我拢着手炉望着窗外飞舞的雪絮,茫然出神。皇太极已经端坐于书案前一个多时辰,面上依然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偷瞄了他不下数十次,每次都是相同的冷锐神色,毫无一丝变化。
眉宇间竟是那样的冷一如窗外的雪!
我不由打了个哆嗦,忽然觉得身旁的暖炉已不能带来足够的温暖,忍不住逸出一声低吟。
“怎么了?”皇太极从案上抬起了头,目光探询似的望过来。
“很无聊!”我耸肩,是真的很无聊。一个月难得寻到机会见他几次面,可他每次却总是有处理不完的事务缠身,我甚至开始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在找借口搪塞我?
“再等一刻钟,完了我带你去冰上玩雪球。”
我眼睛一亮。呵,他如何就知我瞄上那冰河已经很久了呢?只是一来碍于身份,二来碍于年纪,我一直犹豫不决,结果始终没能去成我咂吧了下嘴,笑嘻嘻的咧嘴。
“我想去堆雪人!”来这里十来年了,其实最想做的,是能够堆个雪人——原先住在上海,一个冬天都未必能够看见几片雪花的影子。
他看了看我,漠然无语,我不满的撇嘴:“不行么?你若想笑我幼稚,便尽管笑去!”
“啪”地声,是笔管重重砸在书案上的声音!
我被吓了一跳,然后看到他面色不豫的起身向我走来,我惊疑不定的望着他。他脸色铁青,走到我跟前停下,看那眼神似乎要吃人似的。
“你还真是个麻烦!”他忽然伸手托住我的后脑,用力往他身前一压,顺势低头吻住我。
我红着脸喘气,这小子的接吻技巧真是越来越娴熟,令人难以招架。
“你成心让我分心。”他将我抱起,只一个旋身,他便坐到了软榻上,而我则坐到了他的腿上。“明儿个阿玛就要过目的账册,偏我花了一个时辰却连一笔最简单的账目也没弄清楚,你说,你该如何赔我?”
我手摁着怦怦跳的心,嗔道:“你又耍我?”
他轻声一笑,将略显冰冷的脸颊紧贴住我,喃喃的道:“最近恐有变端,今天回去后,我若不来找你,你便不要再随意出城。”
我心倏地往下一沉,刹那间说不清是种何等样的滋味绕上心头。虽然明知道不该胡思乱想,可是却总仍是挥散不去一股淡淡的疑虑。
难道真的是厌倦了?是不是一样东西得手后,便不会再像以前那般珍惜了?
“好。”我哑声回答。
他抱着我,下颌支在我的肩膀上,半眯着眼。我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为了扫开那团灰色的阴影,便寻找话题,问道:“听说最近葛戴身子不大舒服,可有找大夫诊治?”
他轻轻嗯了声,暖融融的鼻息喷在我脸上:“应该有吧,府里自有管事的嬷嬷会打点”
“哦”我绞着手指,又是一阵沉默“那个”
“嗯?”
“算了,没什么!”我挫败的垮下肩,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他扳过我的身子,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垂着眼睑,他轻声问道:“又怎么了?”
我摇头,心情悒郁。正不知如何回应才好时,忽听门口守护的侍卫猛然喝道:“什么人?!”
“奴婢是乌拉那拉侧福晋房里的丫头,有要事回禀爷”
“爷有令,处理公务,任何人不见,闲杂人等回避!”
听着外头的动静,我推了推皇太极的手:“是葛戴的丫头,去瞧瞧吧,若不是真有什么要紧的事,她的丫头也不会贸然找来。”
他甚为不耐的皱了皱眉头,将我放开。
我随即掩入内室,只听门吱嘎拉开,皇太极极为不悦的斥责道:“跑这里大呼小叫的,你可还有个规矩没有?”
那丫头显然吓着了,竟半天没再吱声。
我无奈的摇头,如今的皇太极已非昔日可比,小时候那股子阿哥的架势已然端得十足,此时随着年纪越大,气势内敛,不用开口已隐隐透着主子爷的贵气。私底下我也曾听闻府里那些个奴才窃窃议论,都说近年八爷喜性脾气越发难以捉摸,甚难伺候。
“快说啊!”那侍卫在边上小声催促。
小丫头这才结结巴巴的回道:“回回爷的话,奴婢侧福晋那个方才大夫给侧福晋问诊,说是说是侧福晋有喜”
我头顶一阵眩晕,脚下一个踉跄,人向后跌倒,慌乱中急忙伸手抓住一旁的花盆架子。人是没事,可那架子上的花盆却“啪”地声摔落到地上,瓦盆碎片和泥土在我脚边散开一大片。
哒!有道影子疾速冲进门。
我失魂落魄的望向那张俊朗的脸孔,突然有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莫名悲哀。
“怎么了?可是伤到哪里了?”他着急的伸手扶住我,从头打量到脚。
“没有我很好”我吸着发酸的鼻子,眼眶里热热的,湿气上涌,忙别过头去“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东哥!”他从身后抓住我的手,我没回头,只是使劲一甩,挣脱开。
“东哥东哥——”他沉声连喊,我只是不理,狠下心埋头飞快穿至外间书房,然后拉开门,不顾一切的冲进茫茫风雪中。
眼泪终于再也止不住的滚滚落下。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那么难过,不过就是再理所应当的事罢了!他会娶妻,会生子,以后还会再娶,再生他将来是一代帝皇,后宫佳丽无数,这是早已注定的结果。
我早该有所认知的,三妻四妾,这是这个时代男子共具的劣根性,皇太极不过是顺应时势罢了。
这又有什么好难过的?
脚下一绊,我身子失控的向前仆倒,跌进厚厚的雪堆里。眼泪仍是不停的涌出来,我趴在雪地里,失声痛哭。身侧不远便是外城长街,因为风雪交迫,街上并不见人,我想过若是呆在雪里不动,过个个把时辰,我也就当真会被积雪活埋了吧。
算了,索性让雪把我埋了吧!埋了我吧
一阵沉闷的车辘声缓缓滑过,过了许久,当我感觉浑身冰凉,就快冻得失去知觉时,有什么东西触及我的后背,然后一双手抓着我的臂膀将我从雪堆里拖了起来。
吸气声随即响起:“东哥!为何是你?!”
我虚弱的睁眼,迷朦中看到一张儒雅清俊的脸孔,我思维有一瞬间的恍惚,迟疑的开口:“代善?”
有多久没见到他了?打从钟城乌碣岩回来,也有一年多了吧。
“你怎么躺雪地里?”他焦急的拍干净我身上的积雪,又忙着把身上的貂鼠避雪斗篷解下,替我围上。我些许暖和了下,手脚反而比之前更加哆嗦得颤抖起来。
“嘴唇都冻紫了!赶紧上车!”他催促,见我没动,看了我两眼,于是弯腰将我打横抱起。
我牙齿打颤,冻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软软的任由他抱回马车内。
车厢内暖融融的,才钻进去,便刺激得我鼻头发痒,连打了两个喷嚏。
“这里有才烫好的酒,你”他将一壶酒递过来,可不待我伸手去接,却又忙忙的撤回“算了,你还是不要喝的好。”
我随即明白过来,尴尬的扯出一丝笑容。
代善盘膝坐在我对面,不甚宽敞的空间内清晰的听到两人彼此的呼吸声,我有些局促不安起来,心虚的低下头。
“最近过得好么?”
我点点头,不吭声。
气氛一度冷场,随着马车不停的左右摇晃,我的思绪又渐渐飘远,无意间又想起葛戴有喜之事,心里又是一痛,一时激动,抬头冲口问道:“代善,你有几个儿女?”
他错愕的愣住,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我马上意识到自己问的唐突,于是讪讪一笑,改口道:“听说你的大阿哥和二阿哥很是了得,贝勒爷往日提及,总不免夸赞。”
代善含笑点头:“岳托和硕托确实机敏伶俐”说了这句,忽然语气一转,担忧的问“东哥,你到底怎么了?你”他忽然伸出手来,触摸到我的脸颊,我心里一慌,身子往后一仰,后脑勺竟重重的撞在车板上,痛得我低呼一声。
“哎,你”代善连连叹息,目光柔情似水,怜惜的望着我“疼不疼?我瞧瞧!”
那种目光原是最能令我在彷徨中倍感宽慰的,可是此时看来却像一柄致命的利剑般,让我心神难安:“不!不用!没事!不疼!”我一连迭声的回绝。
兴许是我的生疏太过明显,以致他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许久也未曾放下。隔得良久,他忽然长叹一口气,悲哀的说:“东哥,你予我的允诺难道已经忘却了么?”
我一震,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我眼前一一闪过,我痛苦的闭上眼,心乱如麻。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让我遇到他?
“你答应过要陪我一起等的”
“对不起,代善!”我抢在他之前飞快的说“对不起我现在不想谈这些”
他黯然,但随即笑起着说:“我才从三叔家出来,和阿尔通阿、阿敏、扎萨克图三兄弟喝酒来着,真没想到回来的路上能遇着你。”他有意无意的岔开话题,可我心里却仍是摆脱不开尴尬。
他淡淡的讲述一些近日所遇所见趣闻给我听,我却没几句认真听进心里,时而目光瞥及,他总是一副温柔如水的淡淡笑容,就像是冬日阴霾下的一缕阳光。
我暗自叹气,转瞬想起皇太极,不禁神思恍惚,心痛得难以呼吸——为何我会如此介意?当年即便是代善娶妻生子,我不也能顺其自然的接受了么?
为什么如今换成皇太极就不成?
我对他是否要求过高?
还是
我已陷入太深?!
明万历三十六年十二月,舒尔哈齐率众一百四十人,入京朝贡。归后即逢新年,然年后未几,竟忽闻舒尔哈齐率部离开赫图阿拉,移居浑河上游的黑扯木,公开与其兄努尔哈赤决裂,拥兵自立。
努尔哈赤勃然动怒,当即下令抄没舒尔哈齐所有家产,杀死了舒尔哈齐的两个儿子阿尔通阿和扎萨克图,又将参与帮助舒尔哈齐叛离的部将武尔坤吊在树上,处以火焚之刑。舒尔哈齐的次子阿敏原本亦要被杀,幸而因代善、皇太极等诸位阿哥极力谏止,才使阿敏免遭一死,但却受到被剥夺所属人口一半的惩戒。
舒尔哈齐逃至黑扯木后,原指望能得到明朝辽东官吏支持,却不料明朝有意坐山观虎,对建州内乱竟是置若罔闻。
二月,舒尔哈齐孤立无援,只得返回赫图阿拉请求兄长宽恕谅解。努尔哈赤并没有杀了这个昔日帮他打下江山的兄弟,但也没有轻饶于他。舒尔哈齐归城第二日,便被关入暗无天日的牢房受到幽禁。
皇太极的洞察力果然非同一般,年前那句轻淡的所谓“变端”果然将赫图阿拉搅得个天翻地覆,好容易待到正蓝旗整顿完毕,该杀的杀了,该拘的拘了,看似一切都恢复风平浪静时,已是春末夏初。
随着淡淡的干燥的热风吹入深宫内苑,内城终于回归平静,然而我却隐隐感觉这一切似乎并未结束,反而只是一个开端
“格格,茶!”音吉雅随手将茶盏替了给我,等我接过,尚未置可否她便已转过头去,津津有味的伸着脖子看向台架子。
这个丫头有点没心没肺,粗枝大叶。
我蹙眉摇头,说实在的,这样的小丫头实在不适宜跟在我身边,像她这样的,没准哪天被人咔嚓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正琢磨着一屋子的小丫头里面有哪些是机灵而又可靠值得扶植的,忽然对面起了骚动,没等我回神,便听一个凄厉的声音怒叱道:“为什么不让我过去——我要找阿牟其!阿牟其——阿牟其——”
我才觉着这声音耳熟,忽然拥挤的人群一分,一道秋香色的纤细身影直冲而入。那头看戏的爷们正好奇的扭过头来,努尔哈赤已然站起,虽然隔得远了,不是很清楚他此刻的表情,但是看那架势,被人莫名其妙的搅了看舞的雅兴,必然不会高兴到哪去。
“阿牟其!”那道秋香色的影儿转眼到得他跟前,激动的叫道“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阿玛出了那么大的事,为什么要瞒着我?”
“谁告诉你了?”努尔哈赤极为不耐。
我偏着脑袋凝目细瞧,不禁“咦”了声,这个身穿秋香色春衫的女子身量侧影都极为眼熟,可我偏记不起哪里见过。
“阿牟其!为什么将阿玛关起来,我、我刚才去见过他了,他被关在一间逼仄无光的小牢房里,只铁门上留了两个小孔进出饮食便溺,你你为何如此狠心待他?他好歹是你兄弟,替你出生入死”
“你放肆!”努尔哈赤暴怒,扬起手。
那女子却浑然不惧,竟然高傲的扬起头来,与他直颜而视:“你除了会施暴还会如何?要打便打!哥哥们已经被你杀了,我是舒尔哈齐的女儿,有本事的便将我也杀了吧!”
努尔哈赤气得浑身发抖,可他高举的手最后没有落到那女子的身上,一旋身,只听“哗啦”一阵响,竟是狂怒之下将边上的案几给掀了,桌上的茶色果盘险些砸到一旁的大福晋阿巴亥。
阿巴亥在丫头们的搀扶下连连后退,花容失色,却不敢吱声。
“孙带!你莫要仗着我对你的宠爱便猖狂得没了礼数!我看你还是好好想想清楚,如今你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到底是拜谁恩赐!”
“我不稀罕!我不稀罕!”她大叫“你把我关在那小院里,整天让那些丫头嬷嬷看着我,不准我踏出园子半步,这比杀了我还残忍!”
我心里突地一跳,蓦然想起她是谁来!
孙带——那个住在孟古姐姐旧宅隔壁,我原先住过的那间小院里的神秘女子。没想到她竟然是舒尔哈齐的女儿!
“来人!拖她下去!把跟她的丫头奴才统统杖责二十,以后没有我允许,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努尔哈赤恶狠狠的瞪她“既然你一心想做你阿玛的孝顺女儿,我便成全你,让你尝尝真正禁足的滋味!”
听到这句话,我莫名的感到心里一寒,果不其然,努尔哈赤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往我这边瞟了一眼。
孙带愤怒的尖叫着被侍卫强行拖下,阿巴亥随即打发丫头奴才收拾残局,然而努尔哈赤难得兴起的雅兴毕竟一去不返,最后冷哼一声,竟是拂袖而去。
一家之长走后,陪侍的阿哥们也随即寻隙一个个离开,剩下一大群福晋女眷凑在一块,说着家长里短,颇为无趣。
我正也打算要走,忽然阿巴亥带着丫头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我只能欠身打招呼:“大福晋!”
阿巴亥忽尔笑起,脸色变得太快,让我有种傻眼的恍惚:“这些年,东哥格格真是一点未见老,反而是我,每每试镜,总觉得年华流逝,红颜易老”
“怎么会呢,大福晋天生丽质”她一个十九岁的妙龄女郎在我面前说老,这不是成心刺激我?我没多少心情在这里跟她打哈哈蘑菇,其实阿巴亥心里亦是清楚我的立场。她故意过来找我说话,自然不会单单只为了说上两句话来挖苦我。
于是两人并肩而走,不着痕迹的与身后的丫头们拉开一段距离。
“格格前些日子很少出城呢。”
我微微动容,只是揣摩不透她话里的深意,只得淡然笑说:“天冷,我不愿走动,还是屋里暖和。”
“是么?”她似笑非笑,脸上的表情怪怪的,过了许久,她忽然冷哼一声,停下脚步,仰天叹道“我真不知爷是如何想的,竟会纵容你做出如此出格之事!即便如此,他的怒气也从不会对你发作,或许他倒是宁可自己是个睁眼瞎,什么都不知道!”
四周围的声音忽然沉寂下来,只有阿巴亥不冷不热的话在我脑海里不断的盘旋,我背脊发冷,感觉有股森冷的寒气从脚底升起,一直冲到头顶。
“东哥,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将这么多男人的心收得服服帖帖,我以前真是小觑了你,原以为你随着姿色淡去,终将恩宠不再,可没曾想你埋在他们心里的蛊竟会有如此之深!不过”她嘴角凝着冷冽的笑意,眼眸如冰“说起来我还真该谢你,是你让我有了今时今日但是,还有一个人恐怕未必会如此想了。她应该恨透了你,正因为有你,她才会落得如此凄惨,竟要随你一起,孤伶伶的等待自己红颜老去,孤老一生!”
我口干舌燥,虽然一时无法明白阿巴亥话里的意思,但是她眼中强烈的恨意却让人不寒而慄。
她沉下脸,冷冷的从我身边走开。
我低头望着自己脚下,忽觉悲凉莫名。
这时小丫头音吉雅和塞岳正嘟嘟囔囔的走了过来,两个人不停的争辩,见我站着,忙一溜小跑。
“格格!”音吉雅叫道“塞岳瞎诌呢,她偏说那个孙带格格长得像格格您!这怎么可能啊,那个孙带格格样貌是不丑,可是如何跟格格您比”
“奴婢才不是说孙带格格和格格长得像!奴婢只是说,孙带格格背影身材乍一看和格格您颇为神似罢了!若单论长相,满城除了大福晋,恐怕还真就找不出能及得上格格三分姿色的女子来呢。”
我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心慌意乱,叱道:“行了!唧唧歪歪的嚼什么舌根,在背后议论主子是非,你们难道当真不懂一点规矩了么?回去叫管事嬷嬷好好收拾你们!”
两小丫头平时在我跟前没上没下惯了,这时突然见我动怒,都吓傻了眼。
我心情烦闷,也懒得再管她们,转身急急忙忙走了。回去的路上,只觉得气悒难解,脚步越走越快,到最后我撒腿在园子里疯跑起来,顾不得理会旁人诧异的目光。
明万历三十七年冬十月,努尔哈赤命扈尔汉征渥集呼野路,尽取之。
葛戴一朝分娩,替皇太极生下长子,取名豪格。满月那日,宴请亲友,在子孙绳上系上小弓小箭挂在屋前柳梢枝头。
前厅宾客满堂,喜气洋洋,葛戴房内亦是如此。小阿哥被奶娘抱着怀里,粉嘟嘟的噘着小嘴,我将长命锁挂在他脖子上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若干年前,我也曾如此这般看着襁褓中的皇太极
老嬷嬷将两只馒头合在一起,凑到葛戴嘴边,让她咬了一口,这在满族风俗里谓之“满口”意思是打从这一天起,产妇将可不必再有禁忌。
我见她们那边全挤在一块忙着侍弄葛戴,一时兴起,便从奶娘手里抱过婴儿,托在臂弯里轻轻摇着。
豪格醒了过来,眼睛拉开一条缝,小嘴一瘪,慢慢向两边拉开。我怕他哭,大急,忙拍着他的背,随口乱唱:“月儿圆,月儿大,月儿已在树上挂。小妞妞,别哭了,额娘领你找阿玛。船儿摇,别害怕,长大嫁给渔老大。鱼皮鞋,鱼皮袜,鱼裙鱼袄鱼马褂”
小豪格果然没再哭,眼睛睁得溜圆,我发现他有一双和皇太极同样乌黑的眼眸,不由看痴了。
忽听边上乳娘噗嗤笑道:“格格虽没当过额娘,这哄孩子倒是比我们这些做惯了的还要强个百倍!”
我心里被什么东西深深的扎了一下,然而面上却只淡淡一笑,将小阿哥重新交还到她手里:“哪呀!我乱哼的。”
边上另有一老嬷嬷笑说:“奴婢听格格那悠悠调倒是唱的极好,只是这是哄小格格的,咱们侧福晋生的可是阿哥格格莫不是喜欢小格格?”
“嗯。”我余光有些眷恋的瞥了眼乳娘怀里的豪格,漫不经心的回答“我喜欢女儿”
正痴痴的出神,忽听边上的下人嬷嬷全都高声喊道:“八爷吉祥!”我扭过头,看见门口站了皇太极,小丫头正替他解下落满雪花的斗篷,他略略瞥了满屋子的人后,便大步朝我走来。
“怎么来了也不知会一声?”
“嗯。一时忘了我给小阿哥送长命锁来。”我低头嗫嚅。
皇太极伸出手来,才触到我的臂膀,忽听边上老嬷嬷喜滋滋的唤道:“爷不抱抱小阿哥么?”
皇太极闻言一愣,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婴儿,过了半晌,冰雪般冷冽的眸光渐渐放柔,犹豫了下,终于还是从乳娘递出的手中将豪格接了过来。
我心里一痛,再掠目看向一旁暖炕上温柔似水,眼底蕴笑,一脸幸福的葛戴,忽然感觉呼吸一窒。
他们他们这才是一家子啊!
我站在这里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悄悄的退出门去,里面的人正围着小豪格晏晏笑语,没人会注意到我的离去与否。
到得门外,候着的音吉雅打起纸伞,我摇头,裹紧身上的鼠貂斗篷,直接踏入雪里。
也许是时候离开了离开这里!
我回眸又望了一眼,狠狠心扭过头加快脚步。院子里停着软轿,我钻了进去,音吉雅帮我放下厚厚的轿帘。在出大门后没多久,忽听隔着窗帘子,音吉雅小声的说:“格格,奴婢方才瞧见八爷出了屋子,在雪里转悠着像是在找什么,很急的样子”
“不干咱们的事!闲事少管!”我冷冷的说“往后的日子还想过得舒坦,便切记多看少讲,多嘴不是件好事!”
“是”她怯怯的消了尾音。
皇太极皇太极心里默默将这个名字念了千百遍,潸然泪下时,已觉肝肠寸断。
明万历三十八年春。
很意外的收到一封署名布喜娅玛拉的书函。
当这封未曾启封过的书函由努尔哈赤递交到我手里时,我满腹疑惑。努尔哈赤平淡无痕的面色下隐忍着一丝令我心惊肉跳的惧意。
“什么东西?”我明知故问,却并不急于撕开信封。
“信,一封截自叶赫探子身上的书信。”
“谁的?”
“你哥哥——布扬古!据说是写给你的”
我眉头略略一蹙,想也不想便将书函扔回他手里:“爷拆看即是,给我做什么?”
努尔哈赤眉稍一挑,冷冷的露出一抹笑意:“他是写给你的”
“我不知道,而且我也不识字!”我毫无犹疑的断然否决。
不清楚布扬古到底搞的什么鬼把戏,难道弄故布疑阵,弄得我跟间谍似的,想借努尔哈赤的手杀死我这个亲妹?
混球!不知道他又想到什么馊主意要来摆弄我了!
努尔哈赤呵呵笑了两声,随手将书函搁置手边:“你不用那么紧张,信里无非也就是一些问候的话”
老狐狸,原来他明明已经看过了!那还来问个什么,想试探我?
我冷笑。
“布扬古问你,可愿回叶赫定居,如若愿意,他可派人来接。”
我一怔。这是什么意思?让我回叶赫?!
抬头看了眼努尔哈赤,他脸上虽然挂着淡淡的笑容,可是眼底却闪烁着一种复杂的眼神。我略一思量,已然明白,双手紧紧握拳,身子僵硬的呆站了三十秒后,终于放开手,膝盖微微弯曲,行了个礼:“如此谢爷成全!”
他陡然面色大变,砰地一拳击在案桌上,身子弹跳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气汹汹的高声喝道:“你怎知我就一定会放你回去!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从我这里逃开么?”
这一次,面对他的怒吼,我反倒不再感到有丝毫的害怕了,含笑迎上他的怒火,直颜面对:“爷说笑了!爷将东哥收留至今,照拂有加,不就为了等这一天么?”
“你”“爷纵容东哥为所欲为,等的不就是这一天么?”我不徐不疾的笑说,可眼角却酸涩的泛起了泪花,我昂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东哥已是色衰老女,若是再任由岁月蹉跎下去,怕是要教爷失望了,如今这大好机会平白送上门来,爷如何能使之”
一句话未讲完,忽然臂上一紧,我竟踉跄着被他拖入怀里。
“你可以反悔的!你可以你从一开始就可以反悔的,我给了你多沙次机会”
“不”
“不许说不!”他猛地低下头,噙住我的嘴唇,疯狂而霸道的吻住了我。
我感到一阵惊慌,身子使劲挣扎,可他只是圈住我牢牢不放。我想也不想,牙齿用力一咬,只听他闷哼一声,用手压住我的脑后,仍是毫无放弃之意。
口中除了他抵死纠缠的舌尖外,还有满嘴的浓浓血腥味。我满面通红,只觉得这一口气憋得太久,耗尽胸腔内的所有空气,即将令我窒息。
就在我大脑缺氧开始眼冒金星时,他突然放开我,喘着粗气,哑声说:“最后一次!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想清楚自己的选择!”
我用力大口吸气,脚下退开两步,急促的试图平复下方才的激动,抬头看向他。
老了!
这是我心底蓦然冒出的惊叹!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他竟也老了!与初遇时相比,此时的他威严之中已夹杂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沧桑,他的发辫垂在胸前,我竟惊异的从辫梢中看到了点点银丝。
“谢爷成全!”
“东哥——”他怒吼,浑身颤抖,边上的丫头奴才吓得面如土色。
我咬牙,硬生生将苦涩咽下肚。
不能回头!箭已发,又如何回头?
我若选择留下,以努尔哈赤的心性,必然容不得皇太极!皇太极以一个侧室所出的阿哥,凭着他的精明,苦熬至今,若非因我,想必早和褚英、代善一般手握兵权——努尔哈赤打去年起便罢了皇太极的职务,竟是任由他闲置在家里。这不像是努尔哈赤的作风,他能放手提拔褚英和代善,为何独独扼制皇太极?
绝对不能因为我,而毁了皇太极的梦想和抱负!他打小的努力,我一一看在眼里,怎么能够因为我而功亏一篑?
“与爷的约定,这一次怕是最后一回了!”我缓缓的展开笑容,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东哥老矣,当年若是早早嫁作人妇,只怕儿女都可各自成家。所以爷也不必抱太大希望,东哥唯有倾力一试,以报贝勒爷十八年的眷顾之恩!”说完,我再次行礼,不卑不亢的转身退下。
我不清楚身后的努尔哈赤到底是何表情,事实上我也毋须再知道。他是悔、是恨、是悲、是喜、是怒、是狂都已与我无关。
从这一刻起,我将撇开这十数年的牵牵绊绊,走上一条未知过程,却已知结局的不归之路。
1582-1616,万历十年至四十四年,短暂的三十四年生命,我已走过大半!
握了握拳,屋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我长叹口气,将胸口郁闷的浊气全部排除,随手擦干眼泪。
还有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