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句粗野地近乎凌辱的话,让本已万念俱灰的左无横从为人父亲的一丝人性中在此爆发出一股狂怒。但就在他跃然而起,想要扑向坤藏远去背影的时候,梨太监独臂的手掌已经再次捏合。
这次捏合的力道,比之前要利落得多。于是左无横在心脉灼烧的剧痛中毫无抵抗地晕厥在地。
他合上眼睛的最后一瞬,看到的是自己手下那一干族人触目惊心的死亡。
这几百族人,仿佛被人从体内点燃了一把火,一块块焦黑的斑纹自内而外地浮现在体表,然后慢慢在无形的烈焰中化作人形的碳块。
最后,苦水岸边空旷的荒地上,除了昏死的左无横,还有横七竖八的一层人形炭灰,搅拌着苦水化作泥浆,沉重地覆盖在那些被沸水烫死的蕨草皮上。
”你可以起来了。“梨太监说。
于是,一个浑身沾满骨灰的侏儒,从灰烬中爬了起来。
”你自己改名叫蝼鸣?“梨太监饶有兴趣地询问着。
”正是。“那个侏儒闷雷般的声音或许是因为沾了死人灰的缘故,变得有些沙哑。
”立夏初候,蝼蝈鸣。你懂得‘七十二候’?“
”小人既然已信预言,自然要做得更彻底一些。不过是改个名字,以应天时,没什么大不了的。“
”很好,惴夏四虫,你当可算其中一人。接下来的事,你可知怎么办?“
侏儒蝼鸣点点头:“有劳您老人家。”
“你很聪明,很不错。“梨太监高兴地夸奖一句,进而手中再次虚捏,蝼鸣的身躯随之发出一股焦臭。
梨太监迅速收了功法,向遭受火炙的蝼鸣微微点头。
蝼鸣再不发一言,挺着半焦重伤的身躯,将昏迷的左无横扛了起来,跳入已经凉透的苦水河,向着苦水的源头潜游而去。
目送完蝼鸣和左无横的影子在苦水中消失,河面再也不见一点波澜,梨太监终于忍不住跪倒再地。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和墨岚一战中伤得有多么重。
这个妩媚的黑衣女子,浑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是杀人夺命的利器,每一个毛孔都流淌着与其绝美的样貌气质所不相配的残酷和坚韧。
梨太监的耳心此时缓缓渗出浓稠的鲜血。
若说对拾遗谷中诸多武功法门,还有什么是梨太监没有摸清底细的,《蝠行》绝对是其中一样。
这个冬阳玉座下的第一侍卫,果然名不虚传。
如果不是梨太监在最后关头,灵光一闪用身上的枯藤残毒一试,恐怕早已丧身在那柄蝠牙利刃之下。
梨太监摸着脸庞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心有余悸地坐下来。
感受着地底传来越来越剧烈的震动,看着苍穹的红色光芒开始忽明忽暗,听着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震天雷爆炸声,梨太监知道亘古未有的大戏已经徐徐开幕。
从上古延续下来的恩怨情仇,必将在今日此地,有个了结。
或者,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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