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愁心中已然乱得如麻,乱得荒唐可笑。
他刚刚听墨岚讲了一个横亘古今几千年的离奇故事,当中的悲欢情仇,波澜起伏。有传说中的上古神明女娲伏羲,古蜀望帝之秘宝,獠牙双剑之来历,更有河图洗脉之罕见……
他第一次明白了河图洗脉的意义。
河图洗脉,是除了拾遗族内通婚繁衍之外,获得拾遗血脉的唯一方法,近五千年来只出现过两回;第一回,造就了大族长冬阳玉在内的一千多名拾遗族最初的祖先,而这些人已经只剩下冬阳玉等寥寥数人;时隔数千年之后,在近乎绝迹之时,却突然出现了第二回——河图居然选择了本该是充满敌意和阴谋的张愁,赐予了拾遗血脉的原初之血。
这是一种殊荣,但对于张愁这种原本似乎毫无关联甚至居心叵测的人来讲,却变成一件匪夷所思的荒唐事,乃至笑谈。
张愁突然想起一个极为荒谬的问题,他现在的立场是什么?
心深处一个声音在说,难道你不应该是梨公公座下的得力干将,为了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崇祯皇帝,不择手段地去获得望帝秘宝吗?
难道你不应该是那个喝酒不超过三杯,说话不超过三个字,同一个女人不睡超过三回,特立独行的江湖怪人“事不过三”吗?
你哪里需要人情?你又何曾有过人性?
另一个声音却更温柔地响起,你其实还是那个身患语疾,口不能言,因而皇榜除名的落魄书生;你还是那个愤世嫉俗,身世飘零,落拓无依的天涯孤旅……只不过,你现在倒是有了自己的族群,你已经是拾遗族人……
恍惚了一阵,张愁毕竟还是心性坚定之人,收拾心情问了一声:“证据呢?”
墨岚哑然失笑:“要证明拾遗血脉,最好的办法便是用魂笺歃血,然后念诵魂咒,夺人性命。不过,这魂咒总共二十一个字,我怕你这‘事不过三’的口齿,很难念得完呢……”
墨岚这话说得带刺儿,直堵得张愁玉面泛红,憋得恼羞成怒,大喝一声:“你放屁!”
墨岚却不生气,往前一步,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吐气若兰,轻轻指点着张愁已经渗出汗水的鼻尖,笑道:“看到你这粉面带红的俏脸,我倒忘了,其实不必那么麻烦。就凭你现在这副绣花枕头、眉目含情的样子,送到秦淮岸边,恐怕不少公子哥抢着花大价钱买你回去暖床。一曲后庭花终了,落红满床,你还敢说自己是个男人?男人都不是了,难道还不是脱胎换骨的明证?”
墨岚不知,她这番玩笑话刚好勾起张愁心中对东厂诸人恶心的观感。张愁忍无可忍,袍袖一展,拟作升龙之形,挟着盛怒,半空中一掌自上而下拍出,竟是使足了十成力气,幻化出巨手虚影,击向静立不动的墨岚。
墨岚手脚舒展,身形飘飘,宛若一只黑色的巨大蝙蝠,借着张愁的掌风,往后缓缓退了一丈,刚好落在张愁掌力杀伤之外。
张愁一掌落空,立即变掌为爪,凌空往后一抓一扯,之前放出的劲气就像一根无形的绳索一般,猛然聚拢,将墨岚的身躯缚住,然后轻轻拉了回来。
墨岚身躯被缚,心里微讶,口中“咦”了一声,却不着忙,脚下瞬间运气发力,身影消失,急速前突,出现在张愁面前一尺处,同时膝盖上提刚好顶在张愁的小腹。
张愁没料到,墨岚居然用这种行险的方式,打破自己对招式节奏的判断。但他本性也是偏激之人,加之动手之前经言语挑拨,心性已然失控。此时被墨岚勾起凶性,便也使出同归于尽的狠招,干脆对墨岚的膝撞不闪不避,伸出双臂向墨岚抱去,双手拇指按向墨岚太阳穴。
墨岚却呵呵一声娇笑,趁着张愁双臂展开,束缚气索一时中断的机会,她身形往下一沉,从张愁双手环抱中刺溜逃出,蛮腰一伏,舒展如蝠翼,整个身躯紧紧贴着地面,沿着山路往张愁身后滑出数丈,然后收了功法,转身站定笑嘻嘻看着张愁。
“你这身武功,似乎是少林寺俗家弟子的套路,由‘龙爪手’演变而来?我记得苏东坡说:‘巨笔屠龙手,微官似马曹。’刚好用来形容你这献身朝廷的花架子本事,倒也贴切……”
墨岚年岁本长,拾遗无数,熟知武林旧事,也精通文坛掌故,此番突然冒出一句苏东坡的打油诗,本想再气气张愁,也在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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