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亡,昏鸦危在旦夕……”
一个歪嘴斜眼的老驼背,在一俊美少年书生的搀扶下,一步步穿过人群走了进来。
正是这驼背,打断了秋知叶的话。
“老倔驴!”最先走上前去的是心牙,“你这是……”看到吠牙的样子,心牙马上就知道他受了极重的内伤。
“……先不要说我的事……所有族人,赶紧准备迎战吧,大难已至……伏羲、女娲二位大神,保佑我族渡过此劫……”
众人正在不解,那少年书生开口说道:“有外敌。”
“你是‘事不过三’!”坤藏叫道。
张愁苦笑一下,虽经洗脉,但他说话的口气未变,精神气度依旧,还是被坤藏认出来了。
他想要开口多说几句,却又实在无法表达,正焦灼间,却听秋知叶说:“五千京都锦衣卫精锐步兵,皆配火器,由京都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亲自统领,此刻应该已经准备入谷。你要说的可是这个?”
秋知叶手中拿着一张血渍斑斑的布片,正是前夜里从黑衣人腹中掏挖出的物事。他对众人的惊讶视若无睹,而是漫不经心地将布片送到岩牙的面前:“你这头猪,是不是一直在找这个啊?外面那些人给你送信的方式还真是奢侈啊,一封信就是两条命,呵呵……”
众人像看鬼一样看着岩牙,但岩牙却第一次没有表现出任何惶恐和不安。
“可惜,你们这些人,最后还是败在我这头猪的手里。”岩牙慢慢直起腰身,昂首而立,似乎千年以来,都没有这么自尊自爱过。
他第一次这么骄傲地扫视着过去看不起他的智、伐二师,第一次这么如释重负地享受着族人的恐惧和震惊。
“智师果然还是智师,还是没能瞒过你。但是我很奇怪,你既然截获了尸体中的信,为什么要瞒着族人隐而不发?”岩牙死死地盯着秋知叶。
岩牙的问题,也是所有在场诸君的疑惑。
拾遗族人,再也经不起背叛和欺骗了。
之前由大族长自甘反噬而后的种种经历,已经让族人的精神如同瓷器一般脆弱,一碰就会碎掉。
如果真的连智师秋知叶都心怀鬼胎,那才真正是灭顶的灾祸。
秋知叶一步一步地走到岩牙面前,每一步走得都是那样的慢,那么的细心,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岩牙的心窝里,一点点地踩碎了岩牙好不容易聚拢的那一点点自信。
岩牙依旧固执地昂起头,他不相信这一次自己还是那头猪。
“空牙是条狗,心牙是只猴儿,吠牙是头驴……岩牙,是头猪。”秋知叶掰着手指头数着,“这是我过去对你们四族族长的评语,旁人当作笑话,伐师大人用来骂人,你看作是侮辱……而我,觉得自己说得很对。”
只听“啪”一声脆响,秋知叶右手闪电而出,在岩牙脸颊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速度之快,岩牙根本无法躲闪。
“你挖断了枯藤的根?”秋知叶的手指点在岩牙的胸口,力道很轻,却让岩牙钻心蚀骨地畏惧。
“你还在给族人治病的药里都动了手脚?”此时秋知叶的脸和岩牙只有一寸远,岩牙感到如山的压迫。
“你当然也跟他们说了,其实河图就是一只巨大的乌龟,肚子里藏着十二颗血红的夜明珠,乃是望帝秘宝……”秋知叶用手抓住岩牙的后颈头发,把自己额头顶在岩牙的额头上。
“砰——”秋知叶一脚把几近崩溃的岩牙踹飞了几丈远,“就你这般猪样,居然还真敢去做内奸!”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把戏?我之所以没杀你,就是要看看到最后,你能把那些入谷来的渣滓们,都祸害成什么样——”
秋知叶话音未落,地面已经极为剧烈地晃动起来,一浪高过一浪,红壤寸寸裂开,地震的烈度远远超过之前任何一次。
天穹上方传来凄厉的嘶鸣,像是一种濒死挣扎的巨兽,再发出惨烈的哀嚎,震得人耳膜生痛。
“河图,吾之河图……”吠牙第一个泪流满面地跪了下去,头重重地磕在依旧动荡不安的红土上。
接下来,许多年迈的族人跟着跪伏下去,他们虽不如吠牙那般悲怆,也是知道一些隐秘的,知道这些嘶鸣和震动意味着什么。
诸多年少的族人不明就理,一脸的惘然。坤藏却率先跪了下去,一个响头撞在地上,几乎磕出血来,一想外表木讷沉稳的他,已经悄然泪流满面。
翩翩等人见状,也犹豫着跪了下去。
“你就看着河图这么死掉?”左无横并未下跪,但眼中的怒火已经掩饰不住。
秋知叶抬头再度细细打量着宏阔的穹顶,回忆着这个生养拾遗族数千年的世外之地所给予族人的种种福报,一字一顿地说:
“三哀未殁,绝境已生。河图神龟活了一万多年,上古一战被祝融伤害的心脉始终无法修复。以它这副垂死的躯壳为绝境死地,埋葬宿敌祝融的后代,也是它自己欢喜的愿望……”
话到此处,一行清泪从秋知叶精芒四射的眼眸中流淌出来,决绝的神情渐渐浮现:“回春丸在手,赤炎功大成,秋水剑出鞘,冬藏经现世……四季征兆已现,恐怕此役之后,天下再无拾遗族。”
左无横闻言,接口道:“无妨!我拾遗族,可去往天下。”
秋知叶静默无语,再不接话。
翩翩在一旁却甚是揪心,悄悄问坤藏:“听他们的口气,五千锦衣卫火器营精锐正在入谷,怎么爹他们一点儿都不担心?”
坤藏抬起头,擦了擦眼泪,沉声说:“河图神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翩翩犹自不敢相信坤藏的话,她久久地端详着龙脊苍穹——这拾遗谷,难道真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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