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制其昏纵。” 系谟 天子闻之惘然,思而叹曰:“太皇之道,于今已亡,衰季之德,吾不忍当。将学杀而不淫,罚而不重,戒其虐惑,制其昏纵。行之之道,惟公教之。”公曰:“于明主君,斯道未易;猗明主君,斯道良难。敢为主君,商较其端。夫王者,其道德在清纯元粹,惠和溶油,不可?会荡?广,衰伤元休;其风教在仁慈谕劝,礼信道达,不可沿以浇浮,溺之淫末;其衣服在御于四时,勿加败弊,不可积以绮绣,奢侈过制;其饮食在备于五味,示无便耽,不可煎熬珍怪,尚惑所甘;其器用在绝于文彩,敦尚素朴,不可骈钿珠贝,肆极侈削;其宫室在省费财力,以免隘陋,不可殚穷土木,丛罗联构;其苑囿在合当制度,使人无厌,不可墙堑肥饶,极地封占;其赋役在简薄均当,使各胜供,不可横酷繁聚,损人伤农;其刑法在大小必当,理察平审,不可烦苛暴急,杀戮过甚;其兵甲在防制戎夷,镇服暴变,不可怙恃威武,穷黩争战;其畋猎在顺时教校,不追以驱,不可骋于杀害,肆极荒娱;其声乐在节谐八音,听聆金石,不可耽喜靡慢,宴安淫溺;其嫔嫱在备礼供侍,以正后宫,不可宠贵妖艳,昏好无穷;其任用在校抡材能,察视邪正,不可授付非人,甘顺奸佞;其郊祀在敦本广敬,展诚重礼,不可淫慢祷祈,僻有所系;其思虑在慎于安危,诫其溢满,不可沈溺近习,肆任谈诞。如此,顺之为明圣,逆之为凶虐,可以观乎兴废,可以见乎善恶。”纯公言已,天子谢曰:“公之所述,真王者之谟。必当篆刻,置之座隅。” 七不如七篇(有序) 元子常自愧不如孩孺,不如宵寐,又不如病,又不如醉,有思虑不如静而闲,有喜爱不如忘其情,及其甚也,不如草木。此意多显于元子者,或曰:“订如是,不如则不如也,不如如者止于此乎?元子于是系之于人事,纟寅之于此喻,始为七不如,不如之义始极也。 第一 元子以为人之毒也,毒于乡、毒于国,毒于鸟兽、毒于草木,不如毒其形、毒其命,毒其姻戚、毒其家族者尔。于戏!毒可颂也乎哉?毒有甚焉,何如? 第二 元子以为人之媚也,媚于时、媚于君、媚于朋友、媚于乡县不如媚于厩、媚于室、媚于市肆、媚于道路者尔。于戏!媚可颂也乎哉?媚有甚焉,何如? 第三 元子以为人之诈也,诈于忠、诈于信、诈于仁义、诈于正直,不如诈于愚、诈于弱、诈于贫贱、诈于退让者尔。于戏!诈可颂也乎哉?诈有甚焉,何如? 第四 元子以为人之惑也,惑于邪、惑于佞、惑于奸恶、惑于凶暴,不如惑于狂、惑于诞、惑于玩弄、惑于谐戏者尔。于戏!惑可颂也乎哉?惑有甚焉,何如? 第五 元子以为人之贪也,贪于权、贪于位、贪于取求、贪于聚积,不如贪于德、贪于道、贪于闲和、贪于静顺者尔。于戏!贪可颂也乎哉?贪有甚焉,何如? 第六 元子以为人之溺也,溺于声、溺于色、溺于圆曲、溺于妖妄,不如溺于仁、溺于让、溺于方直、溺于忠信者尔。于戏!溺可颂也乎哉?溺有甚焉,何如? 第七 元子以为人之忍也,忍于毒、忍于媚、忍于诈惑、忍于贪溺,不如忍于贫、忍于苦、忍于弃污、忍于病废者尔。于戏!忍可颂也乎哉?忍有甚焉,何如? 订古五篇(有序) 天宝癸巳,元子作订古,订古前世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道。于戏!上古失之,中古乱之,至于近世,有穷极凶恶者矣。或曰:“欲如之何?对曰:“将如之何?吾且闻之订之、嗟之伤之、泣而恨之而已也。” 第一 吾观君臣之间,且有猜忌而闻疑惧,其由禅让革代之道误也,故后世有劫篡废放之恶兴焉。呜呼!即有孤弱,将安托哉?即有功业,将安保哉? 第二 吾观父子之际,且有悲感而闻痛恨,其由听谗受乱之意惑也,故后世有幽毒囚杀之患起焉。呜呼!即有深慈,将安兴哉?即有至孝,将安诉哉? 第三 吾观兄弟之中,且有斗争而间残忍,其由分国异家之教薄也,故后世有阴谋诛戮之害生焉。呜呼!即有友悌,将安用哉?即有恭顺,将安全哉? 第四 吾观夫妇之道,且有冤怨而闻嫌妒,其由耽淫惑乱之情多也,故后世有灭身忘家之祸发焉。呜呼!即有信义,将安及哉?即有柔顺,将安守哉? 第五 吾观朋友之义,且有邪诈而闻忌患,其由趋势近利之心甚也,故后世有穷凶极害之刑生焉。呜呼!即有节分,将安与哉?即有方正,将安容哉? 自述三篇(有序) 天宝庚寅,元子初习静于商馀。人闻之非,非曰:“此狂者也”见则茫然。无几,人闻之是,是曰:“此学者也”见则猗然,及三年,人闻之参,参曰:“此隐者也”见则崖然,有惑而问曰:“子其隐乎?”曰:“吾岂隐者邪?愚者也。穷而然尔。”或者不喻,遂为述时命以辩之,先曾为述居一篇,因刊而次之,总命曰自述。 述时 昔隋氏逆天地之道,绝生人之命,使怨痛之声,满于四海。四海之内,隋人未老,隋社未安,而隋国已亡。何哉?奢淫、暴虐、昏惑而已。?人苦之,上诉皇天。皇天有命于我国家,六叶于兹。高皇至勤,文皇至明,身鉴隋室,不敢满溢,清俭之深,听察之至,仁惠之极,泱泱洋洋,为万代则。圣皇承之,不言而化,四十馀年,天下太平,礼乐化于戎夷,慈惠及于草木。虽奴隶齿类,亦能诵周公、孔父之书,说陶唐、虞、夏之道。至于歌颂讴吟,妇人童子,皆纾性情,美辞韵,指咏时物,与丝竹谐会,绮罗当称。况世贵之士、博学君子,其文学声望,安得不显闻于当时也哉?故冠冕之士倾当时大利,轩车之士富当时大农。由此知官不胜人,逸于司领。使秩次不能损,又休罢以抑之,尚骈肩累趾,受任不暇。予愚愚者,亦尝预焉。日觉抵塞厌于无用,乃以因慕古人,清和蕴纯,周周仲仲,[qm53]然全真,上全忠孝,下尽仁信,内顺元化,外?矣太和足矣。如戚促蚩诸封蒙遏灭,暮为朝贵,心所不喜,亦由金可?,不可使为污腐;水可浊,不可使为尘粪然已。鄙语曰:“愚者似直,弱者似仁。”予殆有之,夫复何疑? 述命 元子尝问命于清惠先生,先生曰:“子欲知命不如平心,平心不如忘情。”喏曰:“幸先生教之。”先生曰:“夫平心能正是非,忘情能灭有无。子何先焉?”曰:“请先忘情。”先生曰:“子见草木乎?子见天地乎?草木无心也,天地无情也,而四时自化,雨露自均,根柢自深,枝干自茂。如是,天地岂?鬼授而成哉?草木岂忧求而生哉?人之命也,亦由是矣。若夭若寿,若贵若贱,乌可强哉?不可强也。不可强也,不如忘情,忘情当学草木,呜呼上皇!强化天下,天下化之,养之以道德,道德伪薄,天下亦从而伪薄。呜呼后王!急济天下,天下从之,救之以权宜,权宜侈恶。天下亦从而侈恶,故赴贪徇纷急之风,以至于今。圣贤者兢兢然,犹伤命性;愚惑者?然,遂忘家国。其由不审不通,?鬼授忧求而已。子不喻乎?” 述居 天宝庚寅,元子得商馀之山。山东有谷曰馀中谷,东有山曰少馀山。谷中有田,可耕艺者三数夫,(一夫百亩);有泉停浸,可畦稻者数十亩。泉东南合肥溪,溪源在少馀山下。溪流出谷,与水ぺ合汇于氵蚩。将成所居,故人李才闻而来会,乃叹曰:“吾未始知夫子之所至焉,今知之矣。吾闻在贫思富,在贱思贵,人之常情也。圣贤所有然,而知贫贱不可苟免,富贵不可苟取。上顺时命,乘道御和;下守虚澹,修已推分。称君子者,始不忝乎?乃相与占山泉,辟榛莽,依山腹,近泉源,始为亭庑,始作堂宇,因而习静,适自保闲。夫人生于世,如行长道,所行有极,而道无穷,奔走不停,夫然何适?予当乘时和,望年丰,耕艺山田,兼备药石,与兄弟承欢于膝下,与朋友和乐于琴酒,寥然顺命,不为物累,亦自得之,分在于此也。 元鲁县墓表 天宝十三年,元子从兄前鲁县大夫德秀卒,元子哭之哀。门人叔盈问曰:“夫子哭从兄也哀,不亦过乎礼欤?”对曰:“汝知礼之过,而不知情之至。”叔盈退谓其徒曰:“夫子之哭元大夫也,兼师友之分,亦过矣。”元子闻之,召叔盈谓曰:“吾诚哀过,汝所云也。元大夫弱无所固,壮无所专,老无所存,死无所馀,此非人情。人情所耽溺喜爱,似可恶者,大夫无之。如戒如惧,如憎如恶,此其无情,此非有心,士君子知焉不知也?吾今之哀,汝知之焉而不知也?”呜呼元大夫!生六十馀年而卒,未尝识妇人而视锦绣,不颂之,何以诫荒淫侈靡之徒也哉?未尝求足而言利、苟辞而便色,不颂之,何以诫贪猥佞媚之徒也哉?未尝主十亩之地、十尺之舍、十岁之童,不颂之,何以诫占田千夫、室宇千桂、家童百指之徒也哉?未尝皂布帛而衣、具五味而食,不颂之,何以诫绮纨粱肉之徒也哉?于戏!吾以元大夫德行,遗来世清独君子、方直之士也欤! 左黄州表 乾元己亥,赞善大夫左振出为黄州刺史。下车,黄人歌曰:“我欲逃乡里,我欲去坟墓。左公今既来,谁忍弃之去?”于戏!天下兵兴,今七年矣,淮河之北,千里荒草。自关已东,海滨之南,屯兵百万,不胜征税,岂独黄人能使其人忍不去者?谁曰不可颂乎?后一岁,黄人又歌曰:“吾乡有鬼巫,惑人人不知。天子正尊信,左公能杀之。”于戏!近年以来,以阴阳变怪将鬼神之道,罔上惑下,得尊重于当时者,日见斯人。黄之巫女,亦以妖妄得蒙恩泽,朝廷不问,州县惟其意。公忿而杀之,则彼可诛戮,岂独巫女?如左公者,谁曰不可颂乎?三拜迁侍御史,判金州刺史。将去黄,人多去思,故为黄人作表。如左氏世系、左公历官,及黄之门生、故吏与巫女事,则南阳左公能悉记之。 哀邱表 乾元庚子,元子理兵于有泌之南。泌南至德丁酉为陷邑,乾元己亥为境上,杀伤劳苦,言可极耶?街郭乱骨,如古屠肆,于是收而藏之,命曰哀邱。或曰:“次山之命哀邱也,哀生人将尽而乱骨不藏者乎?哀壮勇已死而名迹不显者乎?”对曰:“非也。吾哀凡人不能绝贪争毒乱之心、守正和仁让之分,至令吾有哀邱之怨欤!” 吕公表 上元二年,置南都于荆州,为江陵府,使旧相东平吕公为江陵尹兼御史大夫,分峡中、湖南及武陵、沣阳巴陵凡一十七州为荆南节度观察使。公理荆南三年,年五十一,薨于官。呜呼!使公年寿之不将也,天其未厌兵革、不爱苍生欤?公明不尽人之私,惠不取人之爱,威不致人之惧,令不求人之犯,正不形人之僻,直不指人之耻,故名不异俗,迹不矫时,内含端明,外与常规,其大雅君子全于终始者邪!公所以进退其身,人不知其道;公所以再在台衡,人不知其德。颂元化者,谁与颂乎?于戏!公将用于人,而不见其用;人将得于公,而公忘其所得乎?结等迹参名业,尝在幕下,将纪盛德,示于来世,故刻金石,留于此邦。 惠公禅居表 氵斥樊水二百馀里,有涌溪。入溪八九里,有蛇山之阳,是惠公禅居。禅师以无情待人之有情,以有为全已之无欲,各因其性分,莫不与善。知人困穷,喻使耕织;因人灾患,劝守仁信。故闾里相化,耻为弋钓,日勤种植。不五六年,沮泽有沟塍,荒皋有阡陌,桑果竹园,如伊洛间。所以爱禅师者,无全行,无全道,岂能及此?乡人欲增修塔庙,托禅师以求福,禅师亦随人之意而制造焉。直门临溪,广堂背山,庭列双台,修廓夏寒,松竹苍苍,周流清泉,岑岭复抱,众山回旋,斯亦旷绝之殊境矣。吾以所疑咨于禅师,禅师曰:“我恐人忘善,以事诱人,及人将善,固不以事为累。”吾以所惑咨于禅师,禅师曰:“公若以惑相问,我亦惑于问焉。公若无惑,我亦何对?”于戏!吾漫浪者也,焉能尽禅师之意乎?县大夫孟彦深、王文渊,识名显当世,必能尽禅师之意,故命之作赞。赞曰: 圣者忘迹,达人化心。惠公之妙,无得而寻。如山出?,如水涵月。惠公得之,演用不竭。无情之化,可洽群黎。将引天下,同于涌溪。 夏侯岳州表 癸卯岁,岳州刺史夏侯公没于私家。门人弟子,爱思不忘,愿旌遗德,将显来世。会予诏许优闲,家于樊上,故为公作表。庚子中,公镇岳州,予时为尚书郎,在荆南幕府,尝因廉问到公之州。其时天下兵兴,已六七年矣,人疲州小,比太平时力役百倍。公能清正宽恕,静以理之,故其人安和而服悦,为当时法则。及公罢归州里,公家与吾相邻,见公在州里,与山野童孺,与当道辞色均。若语是非得丧,语夭寿哀乐,恋意澹然。吾是以知道胜于内者,物莫能挠,德充于外者,事不能诱。公之所至,其独有乎?于戏!公既寿而贵,保家全归,于今之世,谁不荣羡!至于公之世嗣与公官,则本县大夫李公状著之矣。 舜祠表 有唐乙巳岁,使持节道州诸军事守道州刺史元结,以虞舜葬于苍梧九疑之山,在我封内,是故申明前诏,立祠于州西之山南,已而刻石为表。于戏!孔氏作虞书,明大舜德及生人之至,则大舜于生人,宜以类乎天地;生人奉大舜,宜万世而不厌。考大舜南巡之年,时已一百一十二岁矣。自中国至苍梧,亦几有万里。苍梧山谷,深险可惧,帝竟入而不回。至今山下之人,不知帝居之宫、帝葬之陵。呜呼!在有虞氏之世,人民可夺其君耶?人民于大舜,能忘而不思耶?何为来而不归?何故死于其山?吾实惑而作表。来者游于此邦,登乎九疑,谁能不惑也欤。 崔潭州表 乙巳岁,潭州刺史崔?去官,州人衡州司功参军郑氵利为乡人某等请余为崔公作表。公前在沣州,谣颂之声,达于朝廷,[b14a]异之诏,与人为程。及领此州在今日,能使孤寡老弱无悲忧,单贫困穷安其乡,富豪强家无利害,贾人就食之类,各得其业,职役供给,不匮人而当于有司。若非清廉而信,正直而仁,则不能。至于观察御史中丞孟公奏课又第一,会国家以犬戎为虞,未即徵拜,使苍生正?而去其庥荫,使苍生正渴而敝其清源。时艰道远,州人等不得诣阙冤诉,且欲刻石立表,以彰盛德。呜呼!刺史有土官也,千里之内,品形之属,不亦多乎?岂可令凶竖暴类、贪夫奸党,以货权家,而至此官?如崔公者,岂独真刺史耶?郑氵利之为,岂苟媚其君而私于州里耶?盖惧清廉正直之道溺于时俗,君子遗爱之心不显来世,故采其意而已矣。 张处士表 永泰丙午中,处士张秀卒。于戏!尝验古人将老死岩谷远迹时世者,不必其心皆好山林。若非介直方正与时世不合,必识高行独与时世不合。不然,则刚褊傲逸与时世不合。彼若遭逢不容,则身不足以为祸,将家族以随之,至于伤污毁辱,何足说者!故使之矫然绝世,逃其不容,直为逸民,竟为退士,枕石饮水,终身而已。当时之君,欲以禄位招之;有土之官,欲以厚礼处之。彼惊惧抗绝而去,时之见能如此,所以尤高尚焉。呜呼处士!与时不合者耶?而未能矫然绝世,遭以礼法相检不见容,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