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说出来罢了。那么,他想表达什么?他在暗示什么?
一直以来,杨东非常清醒理智地认为自己不可能再有上升的空间了。一个是没有背景,属于寡妇睡觉——上面没人的那类。谁都知道,这年头,只要上面没人,你的仕途基本上就停止了,在不需要成绩,只需要领导评价的官场体系中,有一层上面的关系,往往比干出成绩重要的多;二是也没有过多的钱,这年头,谁都清楚仕途与金钱的关系,套用那句话说: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杨东干的这个工作,收入靠工资、基本没外块,虽然不穷,但也不富,平时没问题,一旦有事就不行了;三是最关键的一点,和领导的关系不铁,只是工作关系,有工作就有关系,没工作也不往上凑,用一句典型的话说就是没有全身心地贴近领导。领导都是人尖子,什么事看不透,你都不主动,他疯了非得提拔你?
总厂有个约定成俗的说法,只要你上面没人,当官最多到科长。让你当科长不是高看你、也不是中意你,是那个事没人干,把你放到那个位置上让你干活呢。自己走到今天这步,全凭老主任竭尽全力的运作,不是老主任自己恐怕还在综合科长的位置上晃悠呢。好在全厂都知道政研室是个受罪的地方,吃苦受累不讨好,没权没钱很清苦,稍有点办法的人都不来,因为没人愿意干,自己捡了个漏而已。
鉴于此,杨东对老主任的话不以为然,他拦住老主任,不再让他往下说了,这种话是不能乱说的,乱说的结果往往是打不着狐狸惹一身骚,杨东更怕让别人听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老领导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们还是喝酒吧。”
老主任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正色地对杨东说:“你不用拦我,我知道高低深浅,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必担心,分寸我有。人们都说,人老了就成精了,成精我不敢说,起码不糊涂,看问题的能力还是有一些的。”
杨东答应着:“那是那是。”对这一点杨东深信不疑。
老主任继续说:“看人就和看下棋一样,不能看眼前,要看趋势,有的人眼前不错,但发展的趋势不好,不仅不好,以后还可能有大麻烦。主子一换,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杨东知道,老主任说的是总厂办公室主任武建国。大家都知武建国是高义的人,武建国这个总厂办公室主任的职务也是高厂长一手提拔的。毋庸置疑,哪个厂的办公室主任都是厂长的嫡系和心腹,这只是个公开的秘密。武建国这人也许是权力太大了,高义给了他太多该给予和不该给予的权力;也许是后台太硬了,高义就是他的直接后台;也许他觉得自己的屁股坐稳了,基础打好了,再发展只能往上而不可能其它,导致了他个性张扬,处事极端,为人强硬,别说一般的处长,就是总厂几个副厂长、副书记他也不放在眼里。
本来办公室和政研室属于兄弟处室,办公室又是管接待的,可政研室要是想吃顿饭,就得看武建国的脸色,他高兴了怎么也好说,他不高兴一句话能把你撅到国外去,老主任就是看不惯武建国那德性,宁肯不吃,也不贴他那冷屁股。
还让老主任不可容忍的是,老主任尚伟也是武建国的老领导,还在武建国当小秘书的时候,老主任就是总厂办公室副主任了,究竟是尚伟在什么地方得罪过武建国,还是天生就不对付,反正俩人尿不到一个壶里。既然尿不到一个壶里,武建国对政研室就处处制约,弄得政研室什么也干不成。老主任和武建国有过节杨东知道,但没想到积怨这么深,今天老主任在饭桌上把这话说出来了,可见此事在老主任心中憋曲很久了,不吐不快。
武建国可不是谁想说就能说的,老主任卸任了,他可以说,但杨东不能说,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传到武建国耳朵里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从谨慎的角度出发,老主任也不能说,何必呢?但今天老主任说了,就必有说的道理。老主任这人虽说性格懦弱,但文字功底深厚,看问题精准,说话的时机掌握的极好,不到该说的时候他绝不会说,到该说的时候他会以非常合适的方法说出去,让你悄然接受。但今天这事杨东不敢接茬,因为他不明白老主任为什么会说这一番话,根据在哪,但也不好意思打断老主任的话,杨东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主任时,几个科长过来敬酒了,杨东赶忙打岔:“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敬个酒也磨磨蹭蹭的,赶紧赶紧。”
科长们说:“我们已经和老主任喝过一次了,这是又一圈。”
杨东说:“不管几圈,都要利索,你们拖拖拉拉的,底下的人怎么办?”
科长们领命又和老主任喝起来。
酒会散了,老主任在酒桌上说的话让杨东心里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波澜,后来发生的一切果然印证了老主任当时说的话,但很长一段时间,杨东对老主任的话将信将疑,等事情真正发生了,杨东才恍然大悟。老主任的分析能力和料事水平真正异于常人!他不是事件的操纵者,也不可能了解上级的意图,但他竟然能从蛛丝马迹中获得本质上的东西,看到事物发展的趋势,这是多年经验积累和思维沉淀的结果,是料事水平的高度凝结,一般人到死也做不到,在这一点上,杨东知道自己差的太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