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永不登仙

/>     他想起了当日与傅青衫的初见，那个悲叹万万恶鬼，道一句‘可叹青衫抚袖去，万千苦劫谁人承’的慈悲老者，虽然知道那是演戏，可是其中难道没有一丝真情意，如果没有的话，他当年为什么要承担这渡化亿万恶鬼之责？

    只是为了功德与仙庭上的地位么？

    未必吧。

    聚灵珠缓缓得向傅青衫的魂魄飘去，林达看到了，傅青衫躺在城头，张大双目，无神的目光盯着上空，似乎想要看透青冥，看到他追求了数千年的极乐仙境。

    “如果我有意留你一命，你会杀了那只恶鬼助我成仙么？”

    “会的。”

    林达毫不犹豫的开口，他有办法哄骗龙女，让她把那只小鬼交出来。

    “可是，不杀你，我哪来的功德无量？没有无量的功德，我为什么要苦守栖霞数千载？难道要上仙庭去和那个笨蛋师父一起当个管书的么……”

    傅青衫闭上了眼睛，想起了自己的师父，那是个善良到了极致的家伙，平时总说什么‘吃亏是福’‘善有善报’之类的废话，人人敬重他的德行和修为，却人人都不把他的话当做一回事。

    现在想来，未必不对啊。

    “师父……”

    傅青衫喃喃自语，他的魂体开始渐渐消散。

    先前以魂魄之体妄用仙力，有功德相护还不觉得怎样，但是在魂玉贪命中魂体化形，受龙女一击，那是物理伤害，却是直接作用在魂魄上，万千功德相护也没用。

    魂体消散，意识也渐渐消散。

    三千年前，他们一干人，有傅青衫、闻仲、孔拜火、白斯文、子墨、紫衣等等，在钟离佛颜的旨意下，组成碧落仙骑，历经数百年，在人间界与修真界降伏恶鬼，那种与友为伴，鲜衣仗剑、快意恩仇的爽快日子，之后再也没有过。

    之后的碧落仙骑再聚，却是为了对付孔拜火，也没有他傅青衫的加盟，哪有资格称其为碧落仙骑。

    收降的亿万恶鬼，钟离佛颜说不杀，要渡化。

    自己为什么一肩承担下来？还在钟离仙师登仙后，发下栖霞不空誓不成仙的宏愿？

    只是因为看钟离仙师登仙后，只是一个小小的御书吏而心头不甘么？

    或许是吧。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的出发点。

    “喂、喂！”

    谁在唤我，为什么还要叫我，我要四大偕空了……

    那呼唤声依旧不止，傅青衫终于睁开眼来，看到一颗聚灵珠在头顶焦急的盘旋着。

    “傅青衫，快醒醒！我跟龙女说好了，你可以进魂玉中去聚敛魂魄，快啊，要不然你就要魂飞魄散了！”

    原来是这家伙啊，傅青衫勉强一笑。

    自己那么害他，他还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么？还真是一个善良的，白痴。

    “魂飞魄散对于修真来说，是最终极的解脱，不要烦我。”傅青衫冷冷言道。

    聚灵珠当空一滞，几乎掉跌落下来，林达从来都不知道傅青衫还是个追求毁灭的颓废派诗人。

    “你……”

    林达想了想，却也无语，劝这个曾经雄霸一方的碧落之主，去一颗珠子里苟颜残喘？这不是一种嘲笑么，也许魂飞魂散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好吧，既然你要死了，那就告诉我，怎么解除倾城身上的封印？”

    林达叹了口气，又问。

    “倾城是谁？”

    “是三年前在楼兰抓回来的那个妖灵，那是妖灵么？”

    “是她啊，如果你不想修真界生灵荼碳的话，那封印你别解，而且，你也面临着和她同样的处境，如果你不想弄垮修真界，你最好别再用那个，能把自己肉身传送到异界的奇怪法咒……”

    傅青衫的声音渐渐虚弱，魂体几乎化成透明色，眼看就要彻底的消逝在世间。

    “你究竟知道什么秘密！”

    林达只恨自己没有双手去猛摇傅青衫的肩膀，唯有把聚灵珠凑近前去，去听傅青衫的最后遗言。

    “万年战争，众神，崩溃，仙人，修真界……”

    断断续续的句子，自傅青衫口中吐出，最终，如同电视剧中的精典桥段一样，知情者带着最后的秘密死掉了。

    望着空空荡荡的城头，林达心中茫然若失。

    三极缚法阵的崩溃，让原本被分隔成三个空间的栖霞城重新完整归一。

    于是，三千年来，栖霞城首次现于光天化日之下。

    雾锁栖霞的景致已成过去，栖霞城的每一个角落，都沐浴着淡淡的夕阳余辉，虽然处处皆是残桓断壁，却给人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感觉。

    夕阳之光最盛的那个角落，是栖霞城最高的一座九重宝塔，此塔原本被分隔在另外两重空间中，处于万鬼之狱的最深处。

    在此塔之上，有一块万载玄冰，冰中封印着一个绝世美女。

    为了她，林达踏足栖霞城，几经周折，让一位成仙三千载的大能力者魂飞魂散，谁敢说其中没有必然的因果联系呢。

    指尖碰触到那块晶莹通透仿佛水晶的万载玄冰，林达立即感觉到了刺骨寒意，簿霜迅速的将他的手指冰冻住，并且有向手臂攀爬的势头。

    吁。

    冰璃轻低螓首，樱口微张，轻轻呼出一口炎气，缠在林达的手指上，将那簿霜融化掉。

    “谢谢。”

    林达向冰璃道谢。

    冰璃娇憨一笑，把手放在林达的手上，便有一层净世之炎流水般自两人手下溢出，瞬间便将万载玄冰淹没。

    “没用的，这冰用你我的火没办法打开，也许应该去找老爸，他的恒行之炎能够穿越时间。”

    果然，如林达所言，净世之炎过后，那块万载玄冰依然结实如故，不见丝毫破损。

    冰璃对自己的辛苦没有结果很不满意，恨恨的一脚踢在万载玄冰上。

    林达看了摇头摇摇，同时心中一叹，忘川河水对于冰璃的影响太大了，刚刚获得自我意识的她，在经过忘川河水的磨难后，那些许灵智又已消失无踪，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恢复到当初的活泼样子。

    不过，不记得也好，被人利用始终是件很悲哀的事情，让她完全忘了傅青衫这个名字吧。

    这时，有个女声忽然响起。

    “咦，好熟悉的味道。”

    声音的出处，自然是来自魂玉贪命，此刻这魂玉也不用他人操纵，迳自从九重葛中飞出，晃晃悠悠的飞到了万载玄冰之旁，绕着万载玄冰乱转。

    “我说，龙女，法宝就要有法宝的样子，不要没经主人同意就私自飞出来好不好？”

    林达抱怨着，最近他发现龙女越来越活跃，这可不是好事情，以她能把北极弄垮的惹祸本事来说，自己是不是应该找个阴沟把这上古魂玉处理掉？

    “哇！这不是永固冰囚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魂玉贪命中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接触到万载玄冰后飞快的缩了回去。

    “永固冰囚？”林达皱起了眉头，“产自北海么？”

    “铛铛铛！猜对了！”魂玉在空中跳起了‘8’字舞。

    “为什么那么高兴？”

    “因为既然永固冰囚在这，那么就算老爸把我抓回去，也不能用这烂东西来囚禁我了，这是最可怕的刑罚呢。”

    “可怕？有多可怕？”林达心中一沉。

    “被困在永固冰囚里，很冷很冷，会冷到骨子里，能把龙鳞冻得像冰一样脆，龙血都会凝固成冰，但是意识永远清醒，并且，这种刑罚没有尽头……”

    “没有尽头？”林达难以置信。

    “为什么叫永固呢，就是因为它打不破解不开，除非有当初的封印者把封印打开，否则没有东西能够破坏它。”

    “我不信！”林达攥紧了拳头。

    “我管你信不信呢，来，小松鼠，咱们需要开个宴会庆祝一下……”

    “吱……”

    看样子那只智慧型恶鬼被龙女训练成了乖巧听话的松鼠。

    当初的封印者？

    林达抚摸着眼前的这块冰，不理被冰冻伤的刺痛，看着冰中那个披散着长发的熟悉女子，即便是被封印至今，她的姿态却依然那么美丽，完美无暇的面孔，婀娜的身姿，一切都令人心醉，只是紧闭着双眸好像是在沉睡。

    当初的封印者是傅青衫，如今傅青衫已经魂飞魄散消逝在三界中，难道这永固冰囚真的无解？

    这不可能。

    ‘先去找老爸，拜托他用恒行之炎穿越时间，把你救出来，如果不行的话，可以去北海，既然这可恶的东西产自那里，龙王应该有办法，哼哼，可以用龙女做为交换……’

    “倾城，我会把你救出来的，不计任何代价。”

    林达抚着万载玄冰喃喃自语，冰璃在旁边紧张的替他解除寒气，再不解的望着他。

    这时，林达忽然看到冰中的倾城，她那长长的睫毛，似乎抖动了一下。

    “倾城？你能听到我说话！”

    说完这话，林达等了足有一刻钟，才看到了倾城那细微到无法看清的回应动作。

    “呵呵。”

    林达开始傻笑，又警醒以现在倾城的处境，似乎不适合这么高兴，于是他急忙收敛了笑意，但是心底的喜悦，却是无法抑制。

    无法如何，倾城又回到他的身边了，不是么？

    这一刻，虽然已经临近傍晚，阳光却变得无比灿烂，被尘封已久的高塔，仿佛变成了最美妙绝伦的殿堂。

    “我带你去看看夕阳，你很久没见过了吧？”

    林达嘻嘻一笑，双臂环抱万载玄冰，这时他没忘了祭起火气保护自己的身体，万载玄冰沉逾万斤，不过林达这具经历过三九天劫的身体，已经不属凡世尘，力大无穷只是其中一个好处而已。

    温柔的抱起玄冰，又温柔的放在塔外能望得见夕阳的地方。

    “看啊，倾城，太阳在希望就在，我向着三界众生、忘川河、四极天柱……，我向修真界一切亘古永存物盟誓，如果不能让倾城安然脱困，我永不登仙！永不堕轮回！永不接受一切改变！”

    四野隐有雷声滚滚，渡劫期的林达，已经有资格让修真界的亘古永存物回应他的誓言。

    这意味着如果倾城不能脱困，那么林达就要陪着她在三界中行走千年万年，直至轮回的尽头。

    昔日有傅青衫为渡化万万恶鬼发下宏愿，栖霞不空誓不成仙，今日有林达为心中挚爱盟誓，不救倾城脱困永不接受一切改变。

    同是栖霞城头的誓言，谁高谁低显而易见，所以说为爱情所困的家伙是没有理智的。

    一滴泪水，自玄冰中的倾城脸上滑落。

    这时，夕阳落入金乌山，却有一缕霞光自天而降，那霞光呈五色，仿佛飘带，又像是阶梯。

    接引仙光？

    林达看了这光一愣，因为它半天前才出现过，怎么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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