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寺庙建在流经千里镇坝子的小河边。过了河上的石拱桥就可以看见一面红墙和门楼的飞檐。寺庙被改作镇里储存粮食的仓库后,河边修起了水碾房和加工房,拦河坝使河水乖乖地流入人工渠,打开闸门,河水便冲动碾房下层巨大的木轮,使它不停地旋转,上层的石碾盘便也在园形的石碾槽内慢慢地旋转起来,把糙米碾去表皮,成为白米。倘一天的加工结束,放下闸门,河水改向,经过一段石渠后重新流入河中,石碾盘也就停了下来。
把稻谷加工成大米的方法似乎很原始,先把谷子在用木料作成的大磨内磨去外壳,木磨也叫擂子,虽然不重,也要两个人才能推动,而且似乎越推越沉,推上一天也会腰酸背疼。用箱式风扇扇去了谷壳后得到糙米,再放入石碾槽内,就可以打开闸门放水冲动木轮了。猛烈的水流冲击着木轮上的受水板,沉重的木轮便吱吱哑哑地唱起了亘古不变的歌谣。石碾盘也在碾槽内的米粒中一圈圈转动,跟在后边的人要不停地翻动糙米,使之平均受到碾压。
居民民兵连揽下了为仓库加工大米的活,组织尚在镇街上待业的男女青年来干。孙发生、范老幺、盛狗儿和他的妹妹盛春枝,何秀蓉、冯长发、陆焕丰、李秀民等十多个人都在这个加工组里。工钱当然以加工量计算,民兵连抽走一成做管理费,再根据各盘擂子的加工量计算出应得的加工费,由两人均分。
孙发生自然与何秀蓉合推一盘擂子。加工房内的灰尘飞得人们满身都是。一遇汗水便沾在满脸的皮肤上,灰朴朴的几乎认不出人。现在,两人便只有四只眼睛依然清澈明亮,何秀蓉被孙发生逼着戴上了一个白口罩,此刻也已经布满了灰尘。时不时要摘下来喘口气。
“三哥,我累了,歇歇吧!”何秀蓉一边推着木磨一边说。
“歇就歇!”孙发生丢开了磨担钩的木把。别的擂子的一麻袋谷子已经磨完了,他与何秀蓉的一麻袋还剩一小半。孙发生大病初愈,何秀蓉娇弱单薄,合了二人之力刚刚能使大擂子转动起来。即使两人辛辛苦苦地推一天,加工量无论如何也没有别的擂子多。
何秀蓉跑出加工房,用木瓢舀了河边一个泉眼中的井水解渴。喝完了,再舀回去一瓢,带给孙发生。这个泉眼的水甘甜清凉,解乏止渴,加工房的小工最喜欢喝。
何秀蓉把水瓢递给坐着歇息的孙发生,用毛巾先给他擦去脸上的灰尘,再给自己擦脸。
“蓉儿,赶快坐下歇一会儿,我们还没推多少呢!”
“三哥,推多少算多少!我俩还小呢!”
“还小?我已经十六岁多了,推少了人家要笑话!”
“由他们笑!”何秀蓉说,紧挨在孙发生身边坐着。能够和孙发生单独在一起干活,是她最为满意的事情。那怕又脏又累又挣不了多少钱,她仍然开心之极。两人耳鬂厮磨,肌肤相接,尤如一对亲亲热热的小夫妻,完全是何秀蓉一直憧憬的那种生活场景,她便整天乐乐哈哈,笑声不绝。
“蓉儿,你又在笑什么?”
“我在笑娘。”
“笑大嫂?她有什么好笑的?”
“她要换我来推擂子,我说,你又不是民兵。她说,报个名不就是民兵了!真是笑死人!”
“大嫂那是心疼你!别没心没肺的!”
“好了!三哥,一提我娘你就帮她。你当我不知道,她也是想成天与你在一起。”
“嘘,小点声!让人听见可了不得!别坏了大嫂名声!”
“大嫂大嫂,你是我三哥,该改口喊娘了!”
“净瞎说!”孙发生站起来,又抓住了磨担钩的把手。
何秀蓉仍然一脸笑意,与孙发生并肩推起磨来。事实上,小姑娘干了几天后已经有了吃不消的感觉。每天回到家,只觉得全身的骨架就象快累散了似的,手掌上的血泡挑了一个又一个。何大嫂见了那些血泡心疼得掉下泪来,一边给她治疗一边伤心,自告奋勇要替换女儿在家
休息几天。何秀蓉当然不肯!总是在天将拂晓时起床,洗漱完毕,胡乱吃点东西,拿了何大嫂头天准备好的午饭,走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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