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次前去护国寺,皆与他们再见过。
“阿弥陀佛,临行前方丈交代,我等务必听从王妃吩咐。守护家国,保众生平安,我佛慈悲,我等自当仁不让。”护国寺以前就有对敌守城的事迹,所以说出此话诚意很浓,让听的人也不禁热血沸腾。
“诸位师兄,远道而来,大帐已准备好,请随我来。”军中有多数人都是从护国寺外门出来的,与他们一点都不陌生。便是阎靳费松,也都认得他们。
“阿弥陀佛,有一隅安身便可。”个个有上好的功夫护体,便是寒冷也无谓。
一行医武僧随着兵将离开,又有兵将来将济世堂的十个人领走,原地只剩下岳楚人与戚建。
“王妃,您有了身孕便不宜留在这里,条件艰苦,于您的身体和胎儿都不利。”没人了,戚建低声说道。一路来他也没听到皇城那儿有什么动静,听说丰延苍还在皇城,可想他肯定还不知道岳楚人有孕的事儿。若是知道了,那不得插上翅膀飞来?
“艰苦算不上,只是有些冷罢了。再说,我若是走了,便是你与众人合力,也对付不了裴袭夜。”两人转身往军帐的方向走,戚建微微落后她一步,主次分明。
“北王现与东疆打的火热,但难保不会突然的对大燕挥刀,必须得防范。只是,属下还是觉得王妃离开这边关比较好。王妃与北王棋逢对手,数次交手都以互相奈何不了结局。现今王妃碰不得毒蛊,北王若知晓,难保他不会趁机行小人之事。”整个大燕,几乎没一个相信裴袭夜人品的。
摇摇头“不会的。”
“王妃何以如笃定?”戚建不解,他觉得,这世上将裴袭夜当做敌人的,岳楚人应排在第一个才是。
“我说不会就是不会,他已经知道我怀孕的事儿了。这些日子风平浪静的,他一心找茬东疆,根本就没有趁机对付我的意思。”这是个很神奇的事儿,恐怕与外人也说不明白。
“北王知道了?那您更应该小心才是。应当尽快告知王爷,有王爷在你身边,他也不敢随意有动作。”心下对岳楚人也是相当佩服。独自一人身边谁也没带就奔到了这边关,这营地里都是些粗汉子,她一个女子有多不方便他想象得到。但如今看起来很恣意的模样,怕是任何情形下,她都会如此随性。
“用不了几日他就来了,待得他来了,再让他知道不迟。你今日先休息一下,明日开始,咱们一步步的打造固若金汤的边关。”眸子晶亮,倒映着蓝天白雪流光溢彩。
戚建点头,书生张给他传信儿时他得到这个消息就隐隐兴奋,如今从岳楚人的嘴里说出来,他更是热血沸腾。
翌日,接近百人的队伍离开营地,踩踏着雪地顶着寒风进入深山。
岳楚人与队伍共同出发,阎靳与费松都不同意,她如今有身孕怎能跋山涉水?再加上此时天气寒冷,山里又都是大雪,条件艰苦,稍有差池就能使得腹中的胎儿受损。
但岳楚人执意,阎靳无法,将亲兵派出,又要那照顾岳楚人的大嫂子跟随,但仍旧是满眼不赞同。
岳楚人开心的上路,她若是不跟着,这打造铜墙铁壁的计划就无法实现。再说,有金雕跟着,若是有什么情况她搭乘金雕很快的就能回来,完全无需担心。
进山,山上大雪很厚,岳楚人走在最后。深雪被众人走过,待得她走过时,那便是如同平地一般,根本不费力气。只是身上的狐裘很重,靴子也很厚,所以步伐有些慢罢了。
大嫂子跟在岳楚人身边,像这种情况,任是哪个雇佣来的妇女都不会愿意跟着。不过阎靳又给她加了一笔银两,足够他们一大家子几年的家用了,所以也乐得的跟随。她的任务就是照顾岳楚人,其实很轻松。
走入了深山,这山里的气温比之外面要低上许多,呼吸之间都是白气,特别看向前方,众人呼吸之时形成的白雾像是沸腾的开水似的。
蓝天白云,金雕不时的在天上现身,它一直在附近。
“这山里的空气就是好,味道都不一样。”如此空气她喜欢,似乎她肚子里的小东西也挺喜欢的。
“太冷了,王妃还是把脸包上的好。”大嫂子跟在后说道,作为一个被雇佣的下人来说,她两手空空穿着主家赠给她的羊皮夹袄羊皮靴子,何其幸福。
“没关系,我受得住。”前方护国寺的医武僧都穿着一个式样的衣服,那种带着兜帽的拖地棉氅,因为呼吸帽子四周都是白霜,看起来不好受,所以她宁愿让肩膀的头发挂白霜。
“王妃真是能吃苦,我也见过不少的富家夫人,哪个不是连冷水都不沾的。也怪不得人家都传,说王妃是菩萨身边的玉女转世,能吃普通百姓的苦,时时记挂佛祖的子民。”大嫂子叹着,虽不乏有恭维之意,但民间也确实有这种说法。
岳楚人轻笑,玉女转世?这说法听一次笑一次。
“王妃,翻过这座山顺着山坳再走四五里地便是株河,株河对岸的峡谷就是与北疆的分割线。反正路程不远,您需不需要休息一会儿?”戚建在路边等着岳楚人,待得她走上来迎过去说道。
“不用,我还不累。一会儿到了,你听我交代,吩咐那些兵将伐木做警戒线,以免春夏之时有采药农误踏禁区。”并肩翻过山头,下山的路有些滑,戚建抬手虚扶着她。
时近下午,抄着近路抵达了株河,株河很宽很深,若是夏季根本横渡不过去。但现在是冬季,株河上完全能走人。株河对岸茫茫白雪,百米之外便是那与北疆遥遥相望的峡谷,峡谷宽约百米,这个时节在远处看黑黝黝的,像是一头巨兽的嘴。
岳楚人在株河这方停下,并没有过去。阎靳派来的亲兵听从戚建的指挥开始伐木,护国寺的医武僧与济世堂的十个新晋医徒将各自背来的东西整合,冰天雪地,却丝毫挡不住众人的热情。
这峡谷绵延出去将近百里地,东接近大燕关口,西直达子巫山。
他们要顺着这峡谷东西两向筑造堡垒,这工程不小。
岳楚人与戚建站于避风处,交代于他后,戚建离开。不时,他手拿一大水囊行于众人间取血。
众人不知原因,不过戚建要的血不多,每人贡献一点便可。
都是心理素质很强的人,挥刀放血不在话下。远远的看着,岳楚人眉目弯弯,以百人之血构筑这道无形的堡垒,任是裴袭夜精通破蛊障,也要他头疼死。
上一次的蛊障,岳楚人用的是自己的血,拦住了裴袭夜,但攻击他的时候就出现了纰漏。她没有武功,又是女人之血,所以裴袭夜破起来相当容易。
而这次,医武僧皆是各种高手,阎靳的亲兵亦是不差,皆是男子,以百敌一,纵使裴袭夜长了三头六臂也无法。
两刻钟后,戚建拿着水囊回来,干瘪的水囊此时呈半满状态,里面都是血,百人的血凝聚一起,天寒地冻,仍旧温热。
接过,岳楚人微微垂眸顺着囊口往里看了一眼,腥味儿飘出来,不禁的有点反胃。
“可是不妥?”看着岳楚人蹙眉,戚建不解道。
“没事,你们都让开吧。”摇摇头,岳楚人尽量屏息。那味道冲进了鼻子,就好像进入了脑子,挥之不去。
戚建与那大嫂子都让开,她转身走进林子里。
冰天雪地中,这冷风呼啸的峡谷旁热火朝天,砍伐下来的树木堆积成山,医武僧聚集一处,小心翼翼的将带来的软乎乎丸药在一碗神奇的冒着热气的血水中滚过,虽是诡异,却更让人小看不得。
靠坐山边,眼前积雪被清走,一堆木柴燃着,在这气温如此低的天气下火苗依旧很旺盛。
虽是距离很远,不过岳楚人的脸色也不太好,胃里隐隐的有些翻腾,那血腥味儿盘踞在脑子里,恶心的很。
深山里的白天与黑夜温差很大,岳楚人身上裹着两个狐裘大氅,地上铺着熊皮,挨着篝火,但呼吸之时冷空气出入,鼻子冰冰凉。
但一切都在她能承受范围之内,况且众人速度都很快,两天的时间,他们已完成了四里。照这个进度,待得三月到了气温回升,也就完工了。
又一个黑夜来临,他们已经在这山中三天了,众人好似都习惯了似的。五六个火堆四周,聚在一起休息,冷空气根本算不得什么。
喝了一肚子的鸡汤,岳楚人很暖和,全身裹在大氅里,包裹脑袋。只一张脸露出来,手在大氅内移动,顺着脖领那里伸出来,捻着零食塞进嘴里,然后再收回去,像只老鼠。
篝火噼里啪啦,四周深山静悄悄,蓦一时能听到几座山之后传来的狼嚎,对于他们来说,那狼嚎相当于音乐,有解闷儿的功效。
四周的人都休息了,值夜的人在火堆边静坐,岳楚人依旧在吃东西。
蓦地,值夜的几个亲兵与几位医武僧忽的站了起来,且满脸警惕的模样。不发一语,似乎在听着什么。
岳楚人微微挑眉,停止咀嚼东西,但除了篝火噼啪,也听不到什么动静了。
猛然的,清脆的树枝断裂的声音传来,休息当中的人尽数醒过来。皆动作相当快的汇聚一处,瞬间警戒起来。
下一刻,踩踏雪地的声音传来,有人从山上下来了,而且人数不少。
便是岳楚人这没武功的都听出来了,猜想或许是阎靳又派人来了?觉得他们慢,所以派人增援?不过阎靳应该知道,就是派来更多的人,也只能是做做砍伐树木的活儿罢了。
就在她猜想间,一道黑影自山上飞速掠下,穿过将岳楚人围起来的众人,恍若一道箭似的准确抵达她面前。
眼前的多出一双脚,拖地的黑色狐裘大氅。慢慢抬头,顺着那人看上去,火光跳跃间,熟悉的脸进入视线。
只露出一张脸的岳楚人慢动作的眨了下眼睛,随后把嘴里的吃食咽下去“你怎么来了?”
低头看着她,像个熊似的可爱又可怜。睁大了眼睛瞅着他,很诧异的样子,让他不禁有些生气。
“我不能来?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冰天雪地到处跑,你以为你是头牛么?”
被训斥,岳楚人有些愣怔“知道我怀孕了你还生气?你不是应该高兴的么?”
丰延苍哽住,他高兴啊!怎么会不高兴,天知道他有多高兴!只是一瞧她那像个熊似的在冰天雪地里打滚,高兴也变成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