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她们在彼此的眼中都读到了羞愧二字,低着头不敢搭腔。
什么别人肯定会欺负你。
明明当初欺负她最厉害的就是你自己好吗?
两个丫鬟是从府中带来的,对于杜海棠的个性也是清楚得不行,打小儿她就喜欢和杜海月作对,明明自己也不喜欢的东西,只要杜海月喜欢了,她就非要去抢来,抢来之后就丢在一边,分明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有几次作得多了,两个人还会打起来,两个大家闺秀在后院里互相扯头发的场面,吓得几十个奴仆愣在原地不敢上前,到后来被主母重罚了一顿,两人才安静了下来。
但在之后关系也从未和缓,总是争锋相对的你来我往。
两个丫鬟一直以为两人是势均力敌,到了现在才知道原来在之前,四小姐那是深藏不露,要不然怎么只进宫了两个月,自家小姐就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瞧瞧,瞧瞧她现在这样子。
跟被剪了指甲的猫没什么区别,想亮爪子也不过是虚张声势。
什么叫她人缘不好,明明是自己在屋子里呆的都快发霉了,又找不到人一起说话,才厚着脸皮黏过来的场面,被她说的倒是正直得不行。
顾贞然喝着茶,也没有揭穿她,此时恰逢春日,外头百花初绽,倒是一片好景色。她这间屋子本来就不大,前前后后也就两个小屋,她的位置靠着窗,窗外花瓣飘零,落到她的发间。
微风清徐,她笑着望向杜海棠,道:“姐姐,张晓昭的事儿,你可听说了?”
杜海棠眨巴眨巴眼睛,回道:“怎么突然说起她来了?”
顾贞然道:“只是好奇,前些日子听说她去了王阳宫,被人给赶了回来,如今是门也不出,只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肯见。”
杜海棠啐了一声,道:“别理她,这个疯婆子,谁让她去招惹皇上的。她真当以为自己是张家的女儿,就了不起了,也不知是从哪来的一个江湖骗子,说她说天生尊贵命,日后必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家的人就把她当皇后养着了。她呀,听说皇上喜欢常去王阳宫,就想去那里拦着呗,你想啊,皇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结果好嘛,给人赶回来了。”
顾贞然道:“王阳宫是什么宫?”
杜海棠道:“这我哪知道,好像以前是一座废弃的宫房,皇上登基之后,便命人大幅度修整,要说这宫殿啊,可真是华丽到让人睁不开眼,可是那么大一座宫殿,也没见哪个嫔妃住进去的。”
顾贞然点点头。
杜海棠继续道:“而且我听说,本来只是被赶回来,她偏偏不信邪,说皇上不会这样对她,皇上一定是喜欢她的,一边喊一边抓守卫的脸,闹着疯地要见皇上。”
“……”
“最后挨了五十大板,还被人从秀女的名单里划去了<="l">。”
故事还没说完,外头就传来一声惨叫,尖锐的女声透过门窗传进屋内——
“你们做什么!干嘛抓我!啊——!不准动我!我是皇上的人!我将来会成为贵妃!我会成为皇后!你们这群狗奴才!狗奴才!不准碰我!”
两人的动作都停下来,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最终一个公鸭嗓厉声说道:“张家小姐,我敬你是名门子弟,才想给你留个面子。没想到你这么不知好歹,你想当皇后?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鬼样子!真是——”
瞎了眼了。
如果不是因为选人的娘娘位高权重,小公公真想大骂一句睁眼瞎!这样的女人也能入选,还不是靠着她家里的关系!
这样一出闹剧,引来了好几路人的关注,顾贞然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起身往外走去,两个丫鬟替她开了门,杜海棠呆愣愣地看着她,门一开,光线侵入过盛,眼前一晃,只觉得她整个人落在光晕里。
她刚开门,便被一只手抓住了脚腕,原来为了不被人捉走,张晓昭一直在往别处跑,一个不小心踩了石子被绊倒了,便手脚并用改跑为爬,爬到了她的房门口,看见有人出来了,想也不想地抓住那个人,求救道:“我不要,我不要被抓走!我不要!我、我是皇上的……皇上的……”
简直是个疯子。
周围的人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
连跟在她身后的杜海棠,也一脸的鄙夷。
顾贞然却低头笑了笑,弯腰扶着她的手腕,将人缓缓拉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甚至还有好几个公公守卫站在她面前,她也不着急,也不慌,慢慢低头替对方弹了裙摆的灰尘。
小公公一看是没什么印象的角色,不满道:“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知道他们在抓人,还敢这么明显地和他们对着来?
他好歹也是一个宫房小管事,面对这群即将成为宫女的小姐,一点都不在怕的,真正非常有地位的姑娘不会到现在都不受宠幸,就算是为了她们身后的娘家,皇上也要装一装样子,以便安抚一下各位大臣的心。
但是到了现在都没有受到皇上宠幸,也只能说明这一批少女都不是什么重要的身份,就算是官家子女,也不过是个庶出的身份。
就算是真正嫡出的身份,进了这皇宫,还不是如同被送进了孤岛?得不到皇帝的青睐,跟那些卖身入宫打杂的宫女,从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要真的来算,他的身份还高一级呢!
怕什么!
小公公盛气凌人,开口道:“姑娘,你身边的这位犯了宫中的规矩,已经不是秀女了,咱家是奉命来将她带出长春殿,让她去她该呆的地方!”
顾贞然仿佛没有听见。
小公公怒了开口道:“嘿我说你!”
“放肆<="r">!”
对方话还没说出口,一旁的杜海棠就一声怒喝打断了他,“你这是和谁在说话!”
小公公被她这么一喝,还真有些被吓到了。
杜海棠一脸不满。
她当惯了千金小姐,从来只有她差遣吓人,可还没有谁敢和她大嗓门的,没想到这一到宫里,连条狗都敢随意欺负人,脸上自然是不会好看。
她跟着顾贞然出来,小公公丢了顾贞然的面子也就是丢了她的面子,她自然要生气。
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声吼,反倒给人记下了。
顾贞然没有想到杜海棠会为她开口,两个月的相处也让她深知对方的性格,只是较为直率,人却不坏,平日里有些大大咧咧地,缺心眼儿,让她不自觉想起了文才倩。
她跟文才倩的情谊,是从小到大的,早在还记不清事儿的时候起,她两都玩在一起了,关系比府中的兄弟姐妹还要来的亲昵,可惜现在她还活着,才倩却已经死了。
大概心里隐约把杜海棠看成了对方,心中滑过一丝暖流。
她回过身,看向院中气的发青的小公公,开口道:“公公见谅,我不知这姑娘犯了事,只是见人倒在地上,才伸手扶了一把。”
小公公听见人是赔礼了,腰挺得笔直,鼻子也翘的老高,一副“大爷很不好惹你知道就好”的欠揍模样。
杜海棠在一旁看得手都痒了,嘎嘣嘎嘣指关节的骨头响了起来,结果被顾贞然轻轻抬手按了下去,她回头望去,而后者脸上的笑意不减,一双眼里却充满了不悦,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因为下一秒她又恢复到笑眯眯的模样。
她继续道:“不过,这位小公公,我也是见你只是个当差的,不想多过为难你。可你这态度,可真不像是宫里人该有的行为,既然你是来拿人,就安安静静地拿人,这院子里多少姐妹,你发出这么大的声响,可是扰人清静。”
小公公瞪大了眼,心想说明明是那个疯女人大喊大叫,怎么就成了他扰人清静?
张了张嘴巴刚欲反驳,对方却又说道:“公公,风水轮流转,你又怎么知道今日落井下的石,明日会不会遭到你自己的头上,这皇宫之内,除了死人,还有谁是没有发达的机会的?”
明明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笑容和善,语气也十分轻柔,小公公却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说不出其他话来。
她这般说着,全然不知自己的身影落入一双眼里,满脸褶子的脸上带有一些苍老,她原本不过是去司仪坊拿些衣物来,却不料在半道看到了这么有趣的画面。
一个疯婆子,一个仗势欺人的狗东西。
和一个,聪明的女人。
十分钟后。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香薰缭绕在侧,上了一定年纪的女人侧卧在卧榻上,几个宫女七手八脚在她身上揉捏按摩,嬷嬷说完了方才的所见,殿内陷入一阵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在众人都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女人缓缓睁开眼来,狭长的风眸与浓密的睫毛,光滑的肌肤让人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她从方才的思绪中脱离,撑着身子坐起来,慵懒道:“懂事倒是懂事,可这能有什么用呢,皇帝如今算是着了魔了,哪个宫的人都不肯见,哀家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逼着他往后宫里走<="r">。”
嬷嬷跟了云贵妃那么些年,自然知道她的意思,遣退了其他宫人,自己伸手替她按了按肩膀,道:“太后娘娘,这个可不一样。”
听见她卖了关子,云贵妃开口道:“哪里不一样?”
“老身远远瞅着,这人的长相,可与前皇后有几分相似。”
“前皇后?”她愣了一下,“你说顾家那个丫头?”
“可不嘛。皇上如今不愿往后宫走动,说白了,不就是为了顾家的那位嘛?您说情情爱爱这事儿啊,咱可不能逼着,得让皇上自个儿瞧上了,才好使呢。”
云贵妃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说像,是有几分相似?”
嬷嬷想了想道:“七八分吧,这长相上还是有些差别,不过这神态动作可像极了。”
云贵妃思索了一下,老嬷嬷跟了她这么久,眼力劲儿向来不错,她说很像,那便是真的非常像,但她心里还是有些抵触,不说顾贞然这人,生前她就是想着就头疼,她死了之后,这麻烦事儿也是一堆一堆从来没有断过。
到现在一提起这个名字,她还觉得脑仁疼。
一个和顾贞然十分相像的人,她一定不会喜欢。但是,当下除了这个,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皇帝已经成为了这个国家的主人,她已经败了一仗,如果现在再不找法子牵制住皇帝,假以时日必定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思及至此,比起顾贞然给她带来的头疼也轻缓了不少,她开口说道:“我记得,皇帝的身边是不是还缺两个宫女?等三个月时期一到,就一块儿把人送过去吧。”
“娘娘圣明。”
长春殿内。
许多人跟着往外瞧来,好几家门都被打开了,其实大家对这个小公公的态度都有些不爽,如今虽然是张晓昭落了势,但再过几日,如果他们之中依旧没有人受到侍寝的通知,很快就会与张晓昭落到同样的地步去。
瞧这人对她的态度,往后一定也是这般对着自己,这么一想,原本焦躁的心情就更加不耐烦起来,这里有不少都是大户人家出生的闺女,来皇宫是来做主子的,可不是给人当奴才,可是规定就在这里,她们有什么办法?
张晓昭虽然比较沉不住气,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们也不希望对方有落得太惨,但没有人敢上前说话,在这深宫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哪里能肆意妄为。
不过这出头的女子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她盯着对方,一点也不给他喘气回神的机会,几近威胁地说道。
被她这么一说,好像也挺有道理的样子。
几人也大胆了起来。
“是啊,这位公公,我们怎么说也是秀女,你这样大大咧咧进来拖人,是不是有些太不敬重了?”
“在座也都不是什么小户人家的儿女,你在院子里大叫粗俗话语又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这是看我们不受宠,就准备横着来了是吧?<="r">!”
小公公看着四周,嘴巴张了张欲意辩解,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只能瞪着眼睛看向顾贞然,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惹到这么一群人了。
而在他视线的中央,女人从头到尾都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双手搭在腹前,饶是之前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失了礼仪。
这不是庶女该有的气质。
无论再怎么聪慧机智,嫡庶之间的差距就像一堵永远跨不过去的高墙,嫡子从一出生就拥有最好的导师,被严厉要求,而庶出的孩子,相对来说就会放松一些,就算是伶俐乖巧,也不会拥有这样的霸气。
宛如她是天之骄子,只是站在那里,就能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舆论会自动化成风,偏向她所在的立场。
小公公指着她,道:“你……你……”
杜海棠不高兴了,“你什么你!”
顾贞然笑着制止了她,道:“姐姐,莫要和他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杜海棠也假意笑道:“我怎么会和他生气呢?这路上被狗咬了一口,我也不会傻到去回咬一口,你说对吧。”
一阵哈哈大笑。
小公公觉得,下次这长春殿,他再也不要来了!呜呜呜……
*
新帝登基第三年,春。
共选秀女三十余人,三月不得招寝,皆降级为宫女。这是有史以来,降级宫女最多也是最全的一批次。
其中,根据几人出身家世,十余人划到御膳房门下,作打杂宫女,十余人划至司仪坊名下,作女官侍女,另剩几人划于皇太后娘娘名下,作贴身宫女用。
余下两人,划于御书房门下,作转为皇帝伺候笔墨的管事宫女。
三月三。
小雨。
淅淅沥沥的雨点从半空而落,宛如一根根银针扎在地面,却又在落地的一瞬化为虚无。
顾贞然穿戴整齐衣物,随着前来领路的几位姑姑,踏上了那条长到看不到尽头的宫廊。
廊外雨点小声,来来回回绕过几个弯道,终于在一道异常高大的门外停下,姑姑弯着腰,轻轻敲了敲门。
门内一个公鸭嗓响起:“何人在外?”
姑姑答道:“回李公公,是新来伺候笔墨的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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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更好可怕,写了一个下午我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