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夜之声

然后他的视线就穿过几个人，落在了同样端着碗站在灶台边的绿谷出久身上。

    隔着一段距离，似乎是许久不见的两人陡然四目相对。

    绿谷出久反射性地向后一缩，错开了视线，然而在下一瞬间心里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不好，这个时候突然避开！会被发现——

    绿谷再次向着彻刃环看去，对方已经若有所思地挪开了视线，只身向着外面走去：“好了，你们继续吧，但晚上也别一口气吃太多哦？我出去锻炼了。”

    “知——道——了——！”其他人七嘴八舌地应着。

    彻刃环的身影消失在了寝室门外。绿谷出久有些发怔地低下头来，基本没有减少的十多个饺子散发着白色的热气，在碗底堆砌着，他却变得毫无胃口起来。

    对方出去时的模样和以前晚上出门夜跑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但绿谷出久依旧还是感觉到了违和。一股莫名的窒息感掐住喉咙，甚至让人感到难以呼吸。

    绿谷出久放下了碗，小跑着追了出去。

    “诶，绿谷，怎么了——”

    没去理会身后同学们的声音，绿谷跨入夜色之中，道路的尽头已经不见了彻刃环的身影，他向着住宿区之外走去。

    不知道彻刃环跑向了哪条路，但对方夜跑时最常经过的道路，应该是……

    绿谷转身向着教学楼的方向绕了过去。

    雄英高中内部密密麻麻的线路图在绿谷脑子里被扒拉出来打开，彻刃环的夜跑线路浮现出来，对方通常的跑步时间基本在四十五分钟到一个小时之间，他会先去特殊的模拟训练场跑一段，然后绕回主干道跑回寝室……所以只要沿着主干道来回走几趟，一定会和跑回来的彻刃环撞上。

    只不过直接冲出去还不到十分钟，绿谷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就算遇到了，那该说些什么？

    道歉吗？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彻刃君发现了自己正躲着他，难道他还能给自己的躲避找出理由解释吗？

    ……为什么自己想也不想就追出来了？

    我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一直逃避到了现在，我到底以后想和彻刃君发展成什么样的关系？

    ……究竟为什么内心是如此地动摇呢？

    好好说清楚，拒绝了的话，是不是就能把一切变回原样了？可为什么每当这么想的时候，心里却会感到非常不甘心呢？

    绿谷出久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道路的转角，操场边缘立着两排供水的水池，旁边立着两个灯柱，偌大的场地在此时是除了模拟场地外校内最黑暗的地方。水池的后面是片树林，听到啪啪跑来的脚步声，绿谷出久迅速回过神来，钻入了树林之中，躲在了一棵粗壮的树后。

    宁静的夜色之中，模糊的人影伴随着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踩踏着满地阴影一路跑了过来，绿谷出久能看清那是跑了一圈后回来的彻刃环，对方的脸色在灯柱投下的光芒中看起来有些惨白。

    绿谷出久没有开口，彻刃环却是在水池边停下了脚步。水阀被拧开的声音传来，水流哗啦啦地落在水池里，他看着不远处的彻刃环埋下脑袋、洗脸，不一会儿，水阀又被拧上。

    彻刃环拿着挂在颈上的毛巾擦脸，然后他又弯下了腰，伸手撑着池子的边缘，没有再开水，也没有抬起头。

    绿谷出久等待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将个性的力量集中在了听力上。

    夜风与虫鸣的声音陡然变得嘈杂了起来，绿谷集中注意力拨开那些杂音，然后便听见了从水池里传来的声音——在那有些不规则的呼吸声，水滴落在池子底部，就像是没有完全关牢水阀……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远远看去，弯下身体的少年正在洗脸。

    深沉的夜色之中，不会有人知道他正在这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