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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对对对,先议事,大家都请到祠堂里头去吧,这个……她的穴道还是要解开,此事还需听她的意见,”宁老爷子总算没糊涂到家,终于想起了正事,事不宜迟,赶紧让他们双方都进祠堂,把和离一事解决了再说。

    范老太精神抖擞的呵呵笑道:“也是,咱们差点把他们一家给忘了。”

    红叶看着宁九九,浅浅一笑,有了宁九九在身边,她心中有底多了。

    进了祠堂,众人分开而坐,几位族中长者,自然是坐在上首位。

    宁九九身为襄王妃,本该也坐上位,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吧,他们几个老人家坐在一块挺好。

    那位王院士似乎对宁九九的行为,很不满意,一直都在用挑剔的目光看她,等坐下了之后,还是用余光上上下下的看她。

    宁九九想到他是青松学院的院士,应该跟他搞好关系才是,便在后面的人,还没完全就坐时,起身朝他走了过去,站定之后,没有福身,而是学着江湖人的礼节,双手握拳,对着服弯腰一拜。

    “见过王院士!”

    老学究眯着眼,神情有些威严,“不必行礼,老夫可当不得王妃行如此大的礼,不光老夫,这厅里的众人,只怕也没有一个能担得起王妃行礼,王妃莫斯要折煞了老夫。”

    他是个老学究,将礼仪规矩看的比命还重。

    宁九九虽然贵为王妃,但是在他看来,进了祠堂,纵然她的身份高了一等,也不能目中无人,目无尊长,瞧瞧她对诸位长者的态度,简直太不成体统了。

    宁九九也听出这迂腐老头话里话外的意思,她直起腰,目光淡淡,“我只尊重我该尊重之人,难道对于一个品行不端,为老不尊的人,我也要对他恭恭敬敬的吗?自古以来,女子都是逆来顺受,相夫教子,连这再寻堂不过的祠堂,以前也不准女子踏入,可是凭什么?”

    她越说越激动,渐渐的就不是只对王院士一人说,而是对在座的几十人说,“如果没有女子的付出,你们这些男人就能在这里安坐无忧了吗?没有女子辛勤劳作,你们何来的齐家,女子千辛万苦,冒着性质危险,给你们生娃,在座的有谁知道,女子生娃,等于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运气好的,生下个白白胖胖的男娃,皆大欢喜。”

    “运气不好的,生下个女娃,家里人便都不高兴了,将过错都归结在女人身上,可这生男生女,又不是女人能决定的,倒是有什么种子,发什么芽,长什么庄稼,收什么粮食,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还好意思谈什么女德,女训,女戒,荒谬至极!”

    她说的如此露骨,令在座的不管是年轻男人,还是一把年纪的老男人,皆是一脸的尴尬。

    尤其是坐在她附近,离她较近的王院士,更是老脸通红,窘迫的都不知该把眼睛搁哪。

    他一辈子没成亲,因为觉得男女之事太过不堪,又觉着成了亲的男人,不思进取,自甘堕落,所以他情愿一辈子跟诗书为伍,也不愿娶个婆娘,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宁景华对宁九九心存怨气,原本想要找机会疯刺她的,没成想,她竟着这么多人的面,谈论男女之事,还说什么地啊,田的。

    她这意思,岂不就是说,红叶之所以生不男娃,是他给的种子不好,不是红叶这块田不好。

    种子……田……粮食……

    宁景华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洞里,太低俗不堪了,太不知廉耻了,太……

    就连何安跟严忠二人,即便他们已经习惯了夫人的言行举止,也听多了宁午莫名其妙的言论,但是今日说的这一堆,连他们都听不下去了。

    红叶转身躲进祠堂关的角落,这话宁九九之前也跟她说过,但那时候,是他们两个人,而不是现在的一堆人,这能一样吗?

    范老太虽然很喜欢宁九九的性子,但她毕竟也是传统束缚底下,成长起来的女人,性子豪迈,不代表性子开放,不过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是低头,装作不知,全作没听见。

    宁清扬因为店中有早市,所以来晚了些,谁成想,刚一迈进门,便听见宁九九最后那一段惊世骇俗的言论。

    他脚腕一软,没能迈过半尺高的门槛儿,一头栽进门里头,头磕在地上,磕的那叫一个结实,光听这声音便可知一二。

    原本尴尬的气氛,却因为宁清扬这一摔,给摔没了。

    宁老爷子瞅见宁清扬抬起头时,额上沾着的灰尘,失声笑道:“还不快起来,好好的走个路,竟也能摔着。”

    连一向稳重有佳的在宁清扬,都摔了个大跟头,可想而知,宁九九的此番言论,是有多让人难以接受。

    宁清扬顶着一张大红脸,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拍掉衣服沾的灰尘,忍下心底的怒火,赶紧到老爷子跟前请安。

    范老太看见宁清扬,也是满脸的喜欢,“清扬越长越俊俏了,什么时候也到我府里去转转,我家几个孙女如今也长的亭亭玉立,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也该好好走动走动才是。”

    宁清扬牵强的笑着,“多谢老夫人关心,最近家宅不宁,清扬无心谈婚论嫁。”他抬起头的时候,扫了眼宁九九,几分怨恨,几分埋怨,还有几分理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宁九九此时也笑了,她已走回原来的坐位,既然老院士不喜欢她的作风,那她也没必要再厚着脸皮贴上去。

    见宁清扬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她笑了,很诡异的笑了,“宁大公子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你刚刚摔了跤,还得怪在我头上不成?眼睛是你的,脚也是你的,眼睛用来看路,脚用来走路,你可不像某些人,瞎了狗眼,管不住自己的脚,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她说的这样明显,无非就是在指责宁景华,有眼无珠,有脚无心。

    宁景华今儿总算见识到,比红叶还要厉害的一张嘴,憋了半响,他才找到自己的舌头在哪,怒声道:“王妃莫要指桑骂槐,今日谈论的是我跟红叶和离一事,此事与王妃无关,你也不是当事人,无权在这里大放厥词,王妃若是不想听,尽可离开!”

    “对,他们两个人和离,跟你有啥关系,多管闲事!”宁曹氏一直苦于找不到插嘴的机会,这下终于逮到了。其实在多管闲事之前,她还想加一句的,想话到嘴边,还是给吞了回去,万一这丫头记仇,以后伺机报复,她哪斗得过。

    红叶眼见宁九九被他们这一群人围攻,正要开口,给宁九九解围,却被宁九九拦下了。今日这个恶人,她非做不可。

    她笑着站在对面的三人,“你们这比喻打的很好,若今日是我跟他和离,或许等不到和离,他就已经一命呜呼了,对于一个背叛我的男人,何必要留着,一刀砍了最好,或者千刀万剐,片了皮,下油锅炸,剔了骨,挂在城楼上风干,做成干尸,你们觉得这提议如何?”

    宁景华的双腿已在颤抖,嘴里直泛酸水,其他人也是一脸惨白,宁清扬脸色也不好看。能把杀人一事,说的轻描淡写,如同亲身经历,亲身操作,绘声绘色的,世上恐怕也仅她一人而已。

    宁九九在厅里来回晃了一圈,祠堂的正上方摆着宁氏,历代才干突出之人的牌位,在供桌的两边,各竖着高达一米,带着锁的宁盒子,但与普通盒子不同的是,这盒子带锁的门,是正对着门外的,好似一扇上了锁的小门,那里头应该就是宁氏一族的族谱。

    宁九九的视线,最后落在这一众人的脸上,她站在供桌前,面容肃穆,竟看不见半分嬉笑之意,反而有股子难以言表的威严,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

    “本妃今天不想说别的,若提出男女平等这一类的话,你们一定觉得我疯了,女子人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女人就该相夫教子,贤良淑德,丈夫娶了妾,还得客客气气的供着,捧着,跟她们和平共处,容不得半点嫉妒,否则就是犯了七出之条,等到她老了,容颜不在了,男人更可以肆无忌惮的纳一堆妾室回来,在他们的口中这些都是天经地义之事,但是……”

    宁九九扫了眼已然听呆的众人,“但是今天,红叶要和离一事,想必你们都心存不满,觉得宁景华至多,不过是纳了个小妾回来而已,只要红叶还活着,正妻的位置,还是她的,有什么不满足的?就算日后妾室生了孩子,还是得尊她一声母亲,她仍是嫡母,放屁!我且问问你们,宁景华的家业是不是她一手挣回来了的?她嫁入宁家这几年,是否一心一意,都扑在夫君身上,扑在孩子身上,若不是她挣钱养着家,你们觉得以宁景华此人的猪脑子,这家现在该是个什么样?”

    “你!你!你骂人,我如何是猪脑子了?这个家难道我就没有付出吗?她红叶再能耐,也撑不起一个家,这是我们家中之事,你怎能知晓!”宁景华气的脸都成了紫色。

    宁九九满眼讥讽的看着他,“你还敢说你不是猪脑子,那个叫什么……什么小青的,你知道她是何人吗?你知道她是什么底细吗?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跟你这个没本事的男人厮混吗?连真实的内情都搞不清楚,被人家哄了几句,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就晕头转向了,你不是猪脑子,还是什么?”

    宁曹氏听不下去了,气的重重跺脚,扯着嗓子正要开骂,就听见宁九九的声音,悠悠的传来。

    “堵了嘴,是谈判,又不是吵架,要吵出去吵去!”

    “是,”严忠话刚说,身子已动,眨眼间又掠到宁曹氏面前,还是没人看见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见宁曹氏又如之前在外面的模样,定格着不能动了。

    王院士生气了,“她只是有话想说,你为何不让她说话,你一个人讲话,把我们这些人都堵的无话可说,你干脆将我们都点了穴,只你一个人说便罢!”

    本是气话,谁也没当真,可偏偏宁九九转头,一脸笑意的看他,“这个主意不错,若再有人乱言,点了也无防!”

    道理讲不通,那便只能用暴力,她从来不是一个崇尚暴力的人,但也不会拒绝使用暴力,因为有的人,真的很欠收拾,光靠嘴说,你永远争不过她。

    一说到要点穴,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宁曹氏,因为被点的太突然,嘴巴没来得及闭上,才站了那么一会,口水就顺着嘴角,一直往下流。

    瞧见这样的场景,谁还敢真的跟她对上,于是立马闭紧嘴巴,先保住不被点穴,然后再伺机而动。

    但偏偏王院士,是个榆宁脑袋,在他的观念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宁九九的行为,真是让他无法容忍,“你如此行事,难道就没想过你的弟弟妹妹,依老夫看,你的品行不端,你的弟弟妹妹也好不过哪去,我们青松书院,收不得品行不端之人,哼,你若再如此行事,恕老夫不能收他们俩个!”

    “嗨,你这老顽固,竟也学会公报私仇了?小娃儿上学,怎能跟旁的事情扯上关系?我看你是越活越糊涂,越活越回去了!”说这话的是宁老爷子,他不想插嘴的,可一听见王院士竟将矛头对着两个无辜的娃儿,他哪还坐的住。

    王院士也不服气了,梗着脖子,驳斥道:“老夫何时公报私仇了,老夫说了,青松学院只收品行端正的学生,绝不要那嚣张跋扈,不知礼仪道德为何物的人,难道老夫说错了吗?宁景华不过是再纳妾,又不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红叶不能忍,犯了七出之条,善妒的妇人,只会扰的家宅不宁,她嫁与夫家,理应恪守妇道,为自己的夫君分忧,也是她应当做的事,怎么能讨要功劳呢?难道夫家光荣,她脸上便没光了吗?”

    宁九九背着光,站在阳光底下。

    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天气转晴,一大早的,阳光便秀透过大门照到了内堂的地面上,刚巧照在宁九九的后背,使的她整个人看上去带着一点朦胧之感,似缥缈,加之她今儿的衣着,是一件摩登一品刚出的新品,湖光之蓝,清澈似水。

    百褶裙的裙摆处点缀着一些小水滴,那是用水色绣线,绣上去的,做水滴状,美轮美奂,自不胜收。

    宁清扬坐在后排,一时之间,竟看的目不转睛,再也转不开视线。

    宁九九看着王院士,一双美眸充斥满愤怒,“若是学院的夫子,都如院士一般的水平,那这学不上也罢,一个青松书院,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教了一些与院士一向迂腐的酸儒罢了!”

    王院士的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硬生生的堵在那,脸都憋成了猪肝色,再来几回,他非得给活生生的气死不可。

    宁九九再度加重语气,冷声道:“红叶姐,你去找找京城之中,有没有品德兼备,思想活跃,才艺双绝的女子,他们这些迂腐的老酸儒教不出好学生,那咱们就自己办一所,请女夫子,教女学生,开设女子私塾,到时跟你们青松学院比一比,看看到底谁教的好!”

    这回连一向大胆的红叶,都惊的瞪大了眼睛,“王妃妹妹,这话从何说起?王院士他只是……”

    何安歪着头凑到宁九九耳边,“夫人,您又能跑题了,现在议的是和离,不是开办学堂!”

    她可真是够了,人家的和离,红老板请她来做陪,又不是请她主持公道的,让所有人都坐着,只她一个人在那喋喋不休。瞧瞧,还把人家老院士气的差点昏死过去,何至于呢!

    宁九九眼神坚定,“本夫人从不开玩笑,今日你们不论宁景华在外小妾,竟还让小妾有了身孕,带回府里之后,不顾正妻的反对,非要留下妾室,与之成双成对,更不顾两个年幼的女儿,宁曹氏也不止一次的嫌弃红叶生了两个女娃,对她们母女三人,刻薄怠慢,这样的婆婆,这样的相公,她凭什么又要忍屈受辱,给他们一家子当时牛做马,从前侍候他们母子二人,以后还要侍候妾室跟她的孩子,试问一句,天下间有此道理吗?”

    红叶的心被震撼了,被一把有力的铁锤,重重的敲在心上,眼眶也微微湿润,“今日各位族中长辈都在,还请各位看在稚子年幼的份上,莫要让我把家财都留给他们,若是你们评判不公,非要让我把家产平分,那我红叶情愿散尽家财,不留分文,也不愿意留给他们!”

    红叶虽是在声音轻微,但字字如针,扎入众人耳中。

    是啊,别的不论,红叶还有两个女儿还要抚养,那么小的女娃,都只跟着母亲,这家财自然也有她们的一份。

    宁景华本想端着文人的架子,可是再听到红叶竟然宁愿散尽家产,也不愿把钱财留给他们时,文人的气节又上来了,“红叶,你莫要把我想的那般无能,别以为离了你,我跟我娘便要出去要饭了,你尽可把你赚的家产都拿去,我分文不要,这和离,我看也不用议了,你的归你,我的归我,清晰明了,无可异议!”

    宁曹氏在一旁快急疯了,因为太急,口水泛滥的更厉害,前襟全湿了,表情看上去异常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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