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州城内,街道上不似往年车水马龙。黄天焦日,偶尔才有几个行人匆匆而过,而大部分是妇孺和老者。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都关门闭户,有几家酒楼敞着门,却是门可罗雀。
“都大半天了,才挣这么几枚铜钱!”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年懒洋洋的坐在青石板上,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铜币,一边抱怨,看其模样约莫十三四岁。
少年身旁的一位少女柳眉微蹙,撅着嘴巴道:“都怨你,带我来这么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能挣到钱才怪呢!不过说来也奇怪,这白日当头的,街道上怎么这么冷清呢?”少女虽然穿着也是破旧,但干净整洁。
少年摇了摇头:“这里已经是衡州城最繁华的街道了,虽不及京师长安和东都洛阳,张袂成阴,挥汗成雨,但行人绝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寥寥无几……”
少女心中一凛,注视着少年:“瞧你说得头头是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来过城里?”
少年这才察觉出说漏了嘴,急忙用手捂住口。
“快说呀,是不是?”少女用手揪住了少年的右耳,轻微往上提。
少年顺着少女的手势,歪斜着脑袋,佯作痛苦状央求道:“我的好姐姐,您轻点!我告诉你还不成吗?我上个月来过一回,但我只逛了半个时辰就回去了。”
“真的只来过一回?”少女松开了手,半信半疑道:“那你怎么对城里轻车熟路的?不过就算如此,若是让张伯伯知道这事,你可就惨了!”
少年挠了挠头,露出尴尬的笑容:“姐姐,只要你严守这个秘密,我挣的钱就分一半给你,你可以去买些胭脂水粉、金簪玉钗什么的,好不好?”
少年一对天真无邪的星眸凝视着少女,言语间却又是鬼灵精怪。
这位少年名叫陆凌萧,少女是他的姐姐,芳名陆紫霖,姐姐比弟弟年长两岁。
陆紫霖佯装不答应,心中却想:“真是傻弟弟,那些个贵重物品,就是卖艺三五年也挣不了的。”
陆凌萧见姐姐不答应,改口道:“你七我三,这怎该成了吧?”
陆紫霖仍旧摇了摇头。
“姐姐该不会是想独吞吧?”陆凌萧很是抓狂,用手挠了挠腮。
“噗哧!”陆紫霖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还没挣几个钱,就开始想着跟姐姐分财产了,你以为姐姐是爱财如命的小气鬼呀?”
陆凌萧抓了两下后脑勺,略觉尴尬,但很快就乐呵了起来,“哎呀,我真傻,我的就是姐姐的,姐姐的也就是我的,还分什么彼此呢?等我长大了,一定挣很多很多的银两,让姐姐佩戴最贵重的首饰,穿最华丽漂亮的衣裳,让姐姐住金屋子,就像汉武帝一样,把阿娇藏起来……”
陆紫霖听到弟弟前面说的话,还很是欣慰,但听到最后一句,却羞红了脸,连忙打住道:“傻弟弟,你平日里念书就不上心,一知半解的,金屋藏娇可不是这么用的。”
姐弟俩饶有兴致的闲聊着,不多时,有几个路人从旁经过,陆紫霖赶紧吆喝:“各位乡亲父老,走过路过不容错过,精彩的杂技哟,赏个脸过来捧个场凑个热闹!”
而陆凌萧则在空地上表演,时而翻转几个跟头,时而双手各持一根木棍,用木棍各顶着一只倒扣的碗,那两只碗在空中飞速的旋转,犹如牵着线的风筝,但比风筝更为灵巧。最后又以棍代剑,表演了一套剑法。
这些都是普通的杂耍,但一个少年竟能表演得如此娴熟,实属不易,故而围观的路人渐渐多了起来。
恰时日近夕晖,屋舍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将陆家姐弟笼罩其中。突然地面上响起一阵整齐而有节奏的脚步声,一队官兵从前方不远处冲了过来,来势汹汹,不知谁大喊一声“官兵来了”,围观的群众吓得作鸟兽散,街道旁的居民和店铺赶紧关紧门窗。
顷刻之间,原本冷清的街道变得更为冷清了。
“喂,你们还没给赏钱呢!”陆凌萧急得蹦起来叫道。
“弟弟,怕是有麻烦了,俺们快躲起来!”陆紫霖收拾好卖艺用的道具,拉着陆凌萧的手,往一个巷子里的墙角跑去。
这些官兵挨家挨户的敲门,若是有不开门的,就使劲把门给踹开。但凡看到男丁就二话不说,即刻抓起来,甚至连十岁以上的男童和古稀之年的老者也不放过。那些妇孺和孩童见自己的丈夫或父亲被人抓走了,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凄凄惨惨。
“姐姐,这些官兵是在抓坏人吗?”陆凌萧小声说道。
陆紫霖环顾四周,摇了摇头:“看他们的架势,不像是在抓坏人,要不然也不会蛮不讲理,私闯民宅。”
“那他们是在做什么呢?官兵不是应该抓坏人的吗?”
陆紫霖想了想,轻声道:“这些人专抓男子,难道他们是想抓壮丁充军?我曾听张伯伯说过此事。只是他们连孩童和老人也不放过,未免太没人性了。”
陆凌萧这才明白过来,咬牙切齿道:“真是岂有此理,官兵吃皇粮,不为民除害也就罢了,怎么能做出抢匪恶霸的勾当?”
陆紫霖打了个禁声的动作,“嘘”的一声。然而陆凌萧却双眉紧锁,握紧了拳头,几欲冲出去教训那些官兵,却被陆紫霖一把抓住:“你疯啦,现在跑过去不是自寻死路吗?而且这事我们也管不了。”
“那难道任由这群‘强盗’胡作非为而放任不管吗?”陆凌萧气得牙痒痒。
“能忍则忍吧,再说你过去也帮不了什么,反倒会把自己搭进去。”
姐弟俩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却没意识到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
“你们两个小鬼,躲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这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过来的,而且突如其来,姐弟俩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脸去,猛然一见,四个官兵正直勾勾的在背后看着自己。
陆紫霖吁了口气,缓了缓神道:“各位官爷,我们姐弟俩正在盘算着今天卖艺挣的铜钱呢。”
“卖艺?给爷瞧瞧!”为首的一名官兵胖墩墩的,似信非信。
陆紫霖把卖艺用的碗和棍子都拿了出来,又从陆凌萧手里抓来几枚铜币,递给胖官兵。
陆凌萧却是一脸的不快,陆紫霖对陆凌萧暗使了个眼色,似乎在说“破财消灾”。
“才这么几个铜币,还不够爷去趟茶馆呢!”胖官兵接过铜币,塞进了腰间的钱袋子里,神情极不乐意,又看了陆凌萧一眼,冷冷道:“这小子我们要带走。”
陆紫霖瞬时急了,央求道:“几位官爷,我们姐弟俩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来都没有分开过,求你们大发慈悲,放过我们吧!”
“放了你们?”胖官兵阴笑道,“可以,除非你们给爷磕几个响头,求爷饶了你们,再从这儿钻过去!”胖官兵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胯下。
其他几名官兵发出一声声奸笑,跟着附和道:“对,钻过去,钻过去!”
另一名黑瘦的官兵见陆凌萧双目圆瞪、满脸怒容,只听得“啪”的一声,一巴掌抽在陆凌萧左脸上,厉声骂道:“臭小子,你是不是不服气?再瞪小心老子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陆凌萧的脸被打得红肿,虽是一声不吭,却没有丝毫畏惧,眼中杀气腾腾,恨不得将眼前这些仗势欺人的狗官兵千刀万剐。而陆紫霖抱着陆凌萧,充满疼惜的抚摸着弟弟的脸颊,几欲哭出声来。
胖官兵狞笑道:“你把他弄瞎了,怎么让他去充军?刺史大人吩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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