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列车在漫长的京广线上框框朗朗地行进着,躺在窄窄的硬卧铺上,大卫辗转反侧了几千个来回,还是没能睡着。于是翻身起来,挨到对面窗边,找个座位坐下。轻轻来开窗帘,黑暗像大海一样惊涛赫浪地涌来,而列车象小舟一样在无边的黑暗中无依地飘荡,逃窜着,间或有几点灯火闪过,这样的印象仿佛没有尽头。
四周鼾声起伏,合着滚滚前进的车轮声,寂静的夜晚因为人类的活动显出一片喧腾。在这个被夜幕席卷的无边无际的世界里,每个生命此刻被映忖得那样渺小,而作为生命自体来说,又总仿佛与外在的世界是等价的,于是就注定了在浩大与渺小的冲突中,个体生命有着太多的惆怅与悲哀。只有窗外的月光,点点滴滴,如暗夜的眼泪,抚慰着冥冥苍幕下一个个踯躅独行的生灵。
“愿天国不再有眼泪……”
大卫再度想起这句话,想起已经进入另外世界的那个美丽的女孩,他突然觉得这世上就应该有神仙和天国。这么冰清玉洁,多才多艺,正当青春,如芙蓉一样娇美的女孩就这么悄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该是多么无情和缺少诗情画意,该是怎样残酷和令人无法忍受啊。正像牛顿所说的那样,“即便没有上帝,也要造出一个来。”否则,人生的真善美和人类存在的终极意义又在哪里呢?
列车到站时,天色已明。
走出出站口,大卫深深呼吸了一下这个城市的空气,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莫非那是小鱼儿留给这个城市的芬芳气息。
城市不大,但有着数千年的历史,流连过宋玉、韦应物的身影,越过重重叠叠的钢筋水泥建筑物,可以看到不远处山岚上临空飞起的古木亭台,如果是雨天,该有飞瀑从天激扬而下的吧,大卫一相情愿地想。然后静了静神准备出发去目的地。
无意中发现前面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是银边眼镜,他正在努力向人询问着什么,然后叫了辆出租车绝尘而去。大卫也没太在意,在车站旁找了个旅馆后,从行李包里拿出一张地图,很快就找到大卫要去的位置。
按照上次宁馨提供的地址,半个小时后,大卫找到了她的工作单位——“星空幼儿园”。这是河边的一个精巧雅致的建筑,地理位置很好,背靠青翠的岳麓山,面向澄澈的湘江,天蓝色的外墙在碧水长空间显现出一片灵动的色彩,在一带银灰色的栅栏簇拥着。
离大门不远处就有一座小码头,可以通向江心的橘子洲。见到幼儿园门口聚拢了一堆人,大卫犹豫了一下,决定先不进园,而是乘船先到江心的洲上先溜达一圈。
橘子洲是位于长沙市区中湘江江心的一个长岛,四面环水,天高岸阔,凝望着滔滔北去的湘水,大卫不禁浮想联翩,久久不能自已。近百年前,青年毛泽东曾在这里写就名词《沁园春?长沙》,至今送读起来依然令人热血沸腾: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
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
万类霜天竞自由。
大卫读中学时就特别喜欢这首词,还特意用毛笔书写了挂在自己的床头上,每天读一读为自己鼓劲加油。说起来他能够以一个普通资质的农家少年,能够在那时过“独木桥”般艰辛的高考中成功胜出,不能不说这首词给了他莫大的激励,橘子洲也因此而成为他少年时代的心中圣地之一。十多年后,他终于来到这里,却已经找不到曾经的壮志豪情,只有对一位年轻女子的深深怀念,以及对过往故事的无限感怀了。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脚下的湘江是内陆的一条河,发源于南岭的深壑幽谷中,一路汇聚着三湘大地的历史风情。五千年前,两个多情的美女,曾在这里日夜守望,思念的泪水最后幻化为两岸清幽的脆竹;两千多年前,又来了一位忧郁诗人,在他毅然举身投江以后,世界上诞生了端午和龙舟;再100年前,前面那位写诗的世纪伟人,有在这里忍痛告别了他同样才华横溢的娇妻幼子,一边走一边默默吟诵着:“今冬月照横塘路……重比翼,和云翥”。
而在此刻,站在时光的河岸上,大卫看不到和鸟高飞的影子,听不到幽篁深处的歌吟,甚至也想象不到曾心目中那位年轻女孩的生活印象,只感觉惆怅和迷茫,甚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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