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为什么一个人特意跑到家里来找自己?
晴鸢的脑中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站起身来,让丫鬟们给自己整理衣着、打理头饰,弄好了之后,便向着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忽然看见小格格的奶娘匆匆走来,见了她,忙躬身说道:“禀嫡福晋,小格格醒了,见不着您,正在哭闹不休呢,您看……”
晴鸢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孩子病了,难免便爱耍小性子,不管平时多乖的孩子都是一样,倒也不足为奇。她心念一转,转头对漪欢说道:“去,请十三爷到乐姐儿那儿去。”
漪欢应了一声去了,她这才随着奶娘走进了小格格的跨院儿。
小格格见了她,心满意足,便不哭也不闹了,乖乖喝了药,又让晴鸢抱在怀里,一小口一小口吃着东西。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她现在的状态好了许多,也不再那么难受了,晴鸢便命人给她热了鸡粥,哄着她吃蟹易克化的食物来补充体力。
原本她年纪就小,对生母的记忆已有些模糊不清,这一次又因为生病,对晴鸢产生了非同寻常的依赖。而晴鸢原本不冷不淡的态度,经过这次的折腾,倒是有些浓厚起来,母女俩的感情于是增进了不少,更显亲密。
却说胤祥虽没曾想过晴鸢会不见自己,却也没想到她会在跨院儿里见自己,当跟着她的贴身丫鬟走进小格格的屋子时,脸上再也忍不住愕然的神色。
作为胤禛的弟弟,曾经无数次来过雍亲王府,跟他的家眷们也并不陌生,自然知道这孩子乃是年氏的唯一的女儿。年氏曾经做下的那些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如今年氏被软禁在了郊外的庄子上,他更是一清二楚,所以当看到晴鸢跟小格格那亲密的神态时,不由心灵上重重一震,眼神一瞬间便深邃了许多。
晴鸢抬起头来,看了看他,笑道:“让十三弟特意跑到这儿来,真是抱歉了!只是乐姐儿从昨儿个开始就不舒服,哭着闹着离不开我,我也没办法,就只能委屈十三弟了!”
胤祥回过神来,急忙摇头说道:“四嫂这是说的什么话!倒是我,四嫂这么忙还来打搅,希望四嫂不要见怪才是!”
晴鸢抿嘴一笑,道:“十三弟这才是真正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你特意来找我,必定是有事要我帮忙,这又怎能说打搅呢?快坐吧,喝点儿水再说。”她随意地说话,又低下头对着怀里的小格格,教她叫人。
小格格也是见过这位叔叔的,因此并不陌生,加上本就乖巧听话,便乖乖地随着晴鸢叫了一声“十三叔”,那甜甜糯糯的声音,再加上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儿,看上去真真是令人忍不住疼爱到了骨子里!
胤祥是个大男人,本就没什么跟孩子相处的经验,连他自个儿的孩子都不知怎样哄才好呢,何况是自己的小侄女?当下差点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了半晌,最后也只憋出个“乖”字来,倒是看得晴鸢和一众服侍的下人们忍俊不禁。
胤祥在他们三兄弟当中,是最妥贴的一个人了,没有胤禛的多疑和冷峻,也没有胤祯的恣意和张扬,从小就没了生母的他,虽然有德妃的照顾,并未怎么被人欺负,甚至比起生母一度还在,却身份低下的胤禩还要好过一些,但却仍旧实打实地被那残酷的宫廷给束缚着,小小年纪就知道看人脸色,学会了掩饰自己,出于种种目的在胤禛兄弟间承担了和稀泥的角色,一方面博得了德妃的欢心,另一方面也得到了自己的容身之所。
只是,这样的他看上去却很是令人心疼,晴鸢每每看到他,都忍不住有一种叹息的冲动。
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啊!若论智慧、心机和能力,他不输给其他任何一个兄弟,但却因为生母早逝,所以注定了只能成为陪衬。若是没有胤禛兄弟,他必定也会在兄弟们之中散发出万丈光芒吧?只是现在,却只能隐藏在那两兄弟的光芒之下,让人只看到他的圆滑,想不到他的厉害。
此刻,虽然晴鸢顾着给小格格喂食,他却也不急不躁,就这么坐在一边静静地喝着茶、吃着点心,嬷嬷地看着晴鸢和小格格之间的互动,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在眼底深处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温柔。
等小格格吃够了,晴鸢为她擦了嘴,又放回床上。小格格的药里放了宁心静神的东西,喝了之后自然而然会犯困,不一时便又睡着了。晴鸢也不离开,就在床边守着,却是挥了挥手屏退了其他的丫鬟、奶娘们,独留下胤祥,叔嫂俩就在小格格的屋子里说着话。
“劳十三弟久等了!”她笑看着胤祥,先说了一句,然后才道,“今儿个十三弟特意来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胤祥没接口,反倒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乐姐儿病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四嫂不比跟我客气。只是乐姐儿的身子虽差,这两年来不是已经调养得有些起色了吗?怎的又发作起来了?”
晴鸢嘴角一勾,淡淡地说道:“虽调养过,但底子终究是不好,一个不小心就会出问题,是下人们没服侍好。”
胤祥“哦”了一声,眼眸微转,心中恍然。
他收起了心思,看了看晴鸢,这才说道:“四嫂,不瞒你说,我方才从四哥那儿出来,四哥跟十四弟……起了点争执。”
晴鸢正在给小格格夹被子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虽说是两兄弟,但毕竟不能完全做到心念相通,若有时候意见相左,也不是什么大事,十三弟不必担心的。”
胤祥叹了口气,道:“若是放在平时,我也不怕,只是如今正是敏感的时候,我却不能不多想一些。”
晴鸢不由一愣,突然想起昨晚上胤禛的神情,若有所悟,问道:“这个时候又怎么了?”
胤祥也是一愣,难怪方才他觉得有些奇怪。晴鸢虽是女人,但心智手段从来就不输给他们兄弟,他甚至往往有种错觉,若是她认真起来,说不得会比胤禛更加厉害才是!这样的她怎会突然变得有些迟钝,听不出他的话中之意来?
却没想到她原是不知道现在的形势的,这不由令他多少有些无语——她究竟有多久没关心过时事了?
他却不知,晴鸢一向是不关心的,只是胤禛爱她宠她,也希望能从她那儿得到些启发,所以往往会将朝堂上的事情主动说与她听,她这才会对外面的形势那么清楚。但即使如此,也有些属于胤禛兄弟们之间的秘辛,是她借助一些只言片语,和在梦中获得的郭佳玉的记忆推测出来的罢了。
但昨天晚上,胤禛本是想找她说话的,却不料正好碰上小格格生病,这一肚子的话也就没说出来,晴鸢自是不清楚现在外面都发生了些什么。
胤祥虽不明所以,却还是原原本本将最近这段日子的情形一一说了一遍,尤其是关于胤禛和胤祯的,更是匪靡巨细,并将他们三人今早的谈话一字不漏地转述了一遍,然后才看着晴鸢,叹了口气道:“四嫂,自从你当年的提点之后,我便时刻警醒着,帮四哥和十四弟从中周旋。只是如今十四弟也长大了,有了自个儿的想法,四哥的心思又太重,这两人若是不对上也就罢了,一旦真的对上了,怕不是什么好事请!如今距离大事抵定不过一步之遥,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什么纰漏,否则必将前功尽弃啊!”
晴鸢也没想到居然事态会发展成这样。
胤祯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之前也曾听他亲口保证过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他并不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但坏就坏在那身暴躁脾气上。他让他哥哥和额娘给宠坏了,尤其是德妃,对这个小儿子比对胤禛还要宠溺几分,若不是这些年时时刻刻有晴鸢和胤祥从中周旋着,胤禛怕是早就对她和弟弟离心了吧?现在虽然德妃对胤禛也很宠爱,甚至因为他有可能将来能够继承皇位而更加亲热了几分,但若是这个继承人换成了胤祯,想来她也不会有多大意见的吧?毕竟都是自己的儿子嘛!
因此,胤祯若是被惹急了,一个头脑发热冲动起来,这两兄弟好不容易维持了这么些年的兄弟感情说不定就会毁于一旦。而胤禛别看平日里都是冰冰冷冷的,但实质上也是个暴躁的人,不过是被康熙在小时候训斥过,便用冷漠来掩饰了真性情罢了。这两兄弟一旦针锋相对了,可不是什么说笑的事情!
晴鸢沉吟了一下,说道:“四爷和十四弟,两人都是火爆的性子,会闹成这样也不奇怪。但既然他们都知道是有人从中挑拨,应该不会傻傻中了人家的圈套才是。”
胤祥苦笑了一下,道:“若是别的事情,我也会这么想。可四嫂,不是我杞人忧天,实在是这次的诱惑太大,那个位子,但凡有点儿能耐的,谁不会想上一想?我就怕十四弟的性情不定,万一一个没把持住,那可就糟了!”
晴鸢神色凛然,久久没有说话。
是啊,这不也是自己一直以来所担心的事情吗?那个位子的诱惑之大,天下哪个男子不曾肖想过?不过是有没有能力去实现的问题罢了。康熙的治世平稳,外力不大可能闹出什么乱子来,但在内部,他把儿子们教育得太好了,也是个祸端!皇子们个个都出类拔萃,不乏有能力继位的人,所以有的不该有的心思就全都起来了,弄成如今这种局面,谁还敢拍着胸脯保证不会发生他们心底下所担心的事情?
许久,她才长长叹了口气,看着胤祥说道:“十三弟,你今儿个来,是想让我劝劝四爷吗?我会尽力的。可你也知道四爷的性子,虽说我的话还能听进去几分,心中却最是个固执的人,认定的事情就很难扭转得过来,我的劝说能有几分效果,连我自己都不敢保证呢!”
胤祥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四嫂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这回,我倒不是想请四嫂跟四哥说些什么,而是想请你去跟十四弟谈谈。其实这事儿,四哥那边还是小事,只要十四弟自己把持住了,四哥也不会多说什么。十四弟的性子,四嫂你也是知道的,其实跟四哥相差无几,而且更为娇惯一些。从小到大,他最服气的人除了皇阿玛和德妃娘娘以外,就属四哥跟你了,如今除了你以外,还有谁能出面去跟他谈,而且能让他信服的?”
对于这个要求,晴鸢倒是有几分愕然。不过想来也是,胤祯从小就不服管,又有康熙和德妃撑腰,在皇族这个大家庭里,也就只有那么寥寥可数的几个人能够镇得住他。如今康熙和德妃是绝对不能惊动的,否则那就是找死,胤禛是当事人之一,自然不便出面,而胤祥身份比较尴尬,说得过多说不定会引起他的反弹,那就更得不偿失了。数来数去,还就真剩下自己可以说上两句啊!
她忍不住再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那我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十四弟虽然张狂了些,却并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对兄弟感情本也是看得极重的,相信不过是一时转不过弯来罢了,待回头想想,说不定自个儿就已经想开了也未可知呢!”
她带着笑意说道,但那笑意却未达心底。胤祥又何尝不希望这样?但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个美好的愿望罢了。胤祯是从小被娇宠到大的,人又极聪明,可谓由小到大都不曾受过什么委屈和挫折,就连这次不被许多人看好的西藏战事也算得上一帆风顺,这就更助长了他的骄蛮心思。对他来说,从来就只有别人屈就他、讨好他、顺着他,他又什么时候需要去屈就别人、讨好别人、顺从别人?
两人对视无语,然后齐齐叹了口气,不由相视一笑,只觉得感情似乎又近了几分。晴鸢想,这就是郭佳玉的脑子里那所谓的“革命感情”吧?
她看着胤祥说道:“那就劳烦十三弟安排一下了。找个时候、找个地方,把十四弟约出来谈谈。希望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过之后,他们兄弟俩能解开心结,俗语说得好,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啊!”
胤祥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道:“四嫂说的是。这事儿就交给我了,我安排好之后再来告诉四嫂。”
晴鸢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不外乎彼此叮咛注意身体健康之类的寒暄,胤祥便起身告辞了。对他来说,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早一点解决,也就少一点隐患,甚至有点分秒必争的感觉了!
晴鸢本就是个沉得住气的人,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更是练就了一身喜怒哀乐不行于色的本事,因此当胤祥离开之后,没有人能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来,也自然猜不到他们两人都说了些什么。
到了晚间,胤禛回来了,晴鸢服侍着他进了屋,换下衣服,洗漱过后,便摆上了晚饭。夫妻俩奉行食不言的原则默默吃完了饭,晴鸢便道:“爷,您今儿个一整天都不在家里,乐姐儿很是惦念您呢,是不是过去看看她?”
胤禛看了看她,点了点头,两人便向着跨院儿走去。
晴鸢发现,今天的胤禛显得特别沉默,嘴角紧抿着,眼底看不出波动来。她仔细想了想,不由哑然失笑——这个别扭的男人啊!
于是便自觉说道:“爷,今儿个十三弟来找过我了。”
胤禛的脸色果然在一瞬间缓和了些,看了她一眼,状似轻描淡写地问道:“哦?他来做什么?”
晴鸢一边在心里叹着气,一边照实说道:“还不就是为了你们早上的事儿来的!他跟我说了,让我去劝劝十四弟,别钻了牛角尖儿,反倒让别人钻了空子。”
胤禛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她,认真地问道:“你觉得我做错了?”
晴鸢一愣,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但随即便反应过来,笑了笑,淡然说道:“妾身可不敢妄议爷们的是非,只是觉得爷会这么紧张也是理所当然的。一方面是经营了那么多年的事情,眼看就要到那临门一脚了,自然不希望节外生枝。另一方面又是自己的亲弟弟,从小到大都相互扶持的人,更不希望到头来还是落得个兄弟离心的下场。爷这么做,妾身看来,并无大错,只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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