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这份冲动始终埋藏在自己灵魂深处,呼之欲出?
其实父亲是不想放自己随白涯他们走下去的……她知道。但军人、江湖人,讲究的都是一个义字。君乱酒更不希望她是个为了保全自己,可以毫无负担地躲在安乐中的普通人。傲颜当然不是,不如说,将军更不希望自己令女儿变成这种人。可忠孝仁义,本就是绑作一团的东西,他如何教自己将它们分开?
梦里的自己是那样幼小。
陌刀那样沉重。
战火以血为燃料,拉出一道通红炽热的幕布。人影在其中往来穿梭,有人冲上前去,有人倒下。她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这是一场梦,而梦终究会醒来。
她觉得很热……
吵吵嚷嚷的声音在半梦半醒间也不曾放过自己,火焰带来的热浪真实得令人生疑。君傲颜迷迷糊糊睁开了眼,从床板上爬起来看向屋外,发现仍是一片灰蒙蒙的、满是烟雾的天。
她精神了大半。
她立刻从床上翻下来,匆忙勾起鞋子,抓起陌刀冲出门外。柳声寒不在房间里,她随手推开白涯的门,发现他也不在。这儿很热,她没跑两步就出了汗,仿佛回到了夏天。刚冲下楼,她便发现无数侍卫和宫女手忙脚乱地运着水桶,吵吵嚷嚷地朝一个方向跑去。场面混乱不堪,她焦虑地看向他们跑去的方向。那里离自己不远,且浓烟滚滚。
——是太后的寝宫。
一个笨手笨脚的小宫女拎着沉重的水桶,水已经洒了大半,湿滑的地面令她栽了一个跟头,惹得一身泥泞。她抹了抹脸,哭哭啼啼地爬起来。君傲颜一把将她拎起,像抓住一只小鸡崽一样。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着火了!”她哼哼唧唧地嚷着,“太后的寝宫着火了……呜呜,太后、太后还在里面,大家要救火呢。呜呜呜,国师、国师还没……”
“陛下在哪儿?”
“陛下被拦住了,她要冲进去……呜呜呜……”
现实的情况比梦境令人紧张太多,她该庆幸这个转折不那么突兀吗?她不知道。傲颜松开手,小宫女捡起水桶,折回去重新打水了。她一路跑过去,感觉炙热的空气令她手中的金属开始发烫,不知是不是错觉。
君傲颜跑到寝宫附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了白涯的身影。他大概也是刚醒,才从那边赶过来。柳声寒在最前面,她有些焦虑地探头探脑,却不好近身。她被侍卫拦在外面,身旁是还在哭闹的秋未语陛下。
她一定要见母亲了。真是难为她,她分明还小。傲颜的视线立刻转回白涯身上,发现他已经侧身踏上宫墙,以熟练的轻功从人群头上飞过。他像一只灵活的黑燕,一下就掠过侍卫们的头顶,冲破滚滚黑烟,钻进了太后的寝宫中。他太快了,长翅膀似的,人们甚至根本没有看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就闪进了那危险的禁地之中。
“声寒!”她高声大喊。
原本哄劝着小陛下的柳声寒立刻回过头,朝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君傲颜顺着人群挤到她的面前,将她拉到人群稍微稀疏的另一边去。
“刚刚是……老白?他、他就这么冲进去了?”
“应当是的……太快了,我没有看清。”柳声寒皱起眉来。火光将她平日里毫无血色的脸照出一阵温热的红色。
君傲颜望向起火的位置,也是一样眉头紧皱。
“怎么会忽然起火……”
“兴许,是宫女疏忽。有煤炭迸溅到木材上去。”
“可、可你看这火势——”傲颜难得如此冷静,“它不是从太后的房间直接烧起来的。”
她正说着,忽然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破窗而出。人们先是一怔,便立刻簇拥了过去。白涯成功了,他冒死将昏睡的太后从火场里救了出来。他刚将太后放下来,那里又乱作一团,一部分人急匆匆地围拢过去,小陛下也一样。他们围到太后边,准备将她抬到别处。白涯一转身,趁乱从人群里挤出身,转向正准备朝他走去的两位姑娘的方向。
他脸上沾着灰,大步流星地走来,顺手拍掉了一边手臂燃起的火苗。
柳声寒刚走上前,却被他恶狠狠地一把掀开了。
白涯用力推向她的左肩,她重心不稳,向后倒去。惊愕中,君傲颜立刻扶住声寒,一脸莫名其妙。她不可思议地望向白涯,惊呼道:
“你疯了?!”
白涯啐了口唾沫,没有理她,眼睛死死盯着柳声寒。
“你放的火?”
柳声寒缓缓咧开嘴,像冷火在唇边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