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问题的走无常是这幅样子。不如说,他一直是这样,看上去有些散漫,实际上却十分可靠。但若像过去似的那倒还好,此刻的极月君有些忧郁,清冷的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其他人倒也罢了,但深知他为人处世风格的山海和黛鸾,都将关切的目光投向了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无视了周围的人——甚至包括自己的同僚水无君,极月君有些苍茫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你怎么啦?”黛鸾很关心,“是不是工作没什么进展,还是遇到了别的问题?你还能来找我们,一定是有什么事吧?”
山海也附和说,有什么能做的我们一定帮你。尽管现在最需要帮助的,应该是他才对。可看极月君那副样子,他一时半会也开不了口。极月君摇摇头,欲言又止。他好像很累,即使是从灵脉而来,却依然有一种跋山涉水、风尘仆仆的沧桑感。这令山海心生不妙。
清弦与清盏对视了一眼。清盏点了点头,清弦便咳嗽了一声,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师父刚从梁丘姑娘身边回来……”
原本坐在地上的黛鸾突然弹起来,山海也眼前一亮,两人都期待地望着她的嘴,等她继续说下去。他们没想到,一个正在头疼中的事件竟然恰好与他有所关联。但与此同时,山海心里又有一丝不安,毕竟极月君的反应实在有些反常。
“但我们没能把她带回来。”
“不、不是,主要是……还活着,对吧!”黛鸾的声音都因激动抬高了几分,“她在什么地方,我们可以去
救她!”
两位姑娘又相互对视了一下。清弦不再说话了,清盏摇了摇头。于是两个人什么都没再说,也许是觉得接下来的话不妥,要由极月君判断能不能说。的确如此,极月君像是缓过来了几分,慢吞吞地从怀中取出一条缎带。那是慕琬扎头发用的,月白色,纹着雪花的暗纹,与雪砚宗的宗徽、她额前的装饰何其相似。
“因为朽月君也在。”
两人的脑子都“嗡”的一下——山海像是被人打了一棒,思绪顿时一片空白;黛鸾的脑子里像是捅了一个蜂巢,大量凶恶的马蜂铺天盖地在狭小的空间里横冲直撞。他们在都很痛苦的前提下知道,极月君是当事人,一定比他们更直观地面对险情。可这并不妨碍他们为此感到同等程度的、甚至包括对未知的不安,与恐惧。
“又是他?”水无君虽然面不改色,语气里却丝毫不掩饰那般嫌恶,“每次有他在的地方都没有好事。不如说,有坏事的地方一定有他。”
说罢,他看着阿鸾。他的眼神总是说不出的冷漠,但只有看向她的时候,浮现的一丝柔和才能中和那种冰冷。即使现在的目光仍有几分淡然——就像山海平时对任何人一样,但对他自己而言,已经是最大程度的暖意了。
很显然,多年前为那个默姓公子气到夺门而出时的他,对红玄青女的感情可见一斑。那唯一的灵魂残片几经轮回,早已洗尽了当初的样子,他还是默默地关注着她的每一世。黛鸾与青女很像,他们都这么说,即使水无君也清楚地知道他们并非同一人。但诚如某人所说,归根到底是人类,总是……需要在时间长河里抓住一缕寄念。
“她在青莲镇。”
极月君有气无力地说着。水无君眉头一紧,心说这怕是凶多吉少。
“她回了头。”极月君又说。
黛鸾急切地追问:“什么意思?”
“死生之界都有许多规矩,青莲镇也不例外。依靠那些法则,制约着这种间隙独特的平衡。一旦逾越了规矩,便会受到惩罚。不能与什么妖魔搭话,否则也会被变成妖魔;不能吃当地的东西,否则便会被困在那里;不能回头,有些地方还会有妖魔为了骗你而喊你……青莲镇就是这样,若在水路上回了头,便会被业火拉进莲花池。”
“会、会被淹死吗……”
“不——但会被灼伤。与红玄长夜的焚罪业海不太相同的是,那个莲花池所结算的是一个人一生所犯下的罪孽……江湖中人打打杀杀,怕是,九死一生了……”
“不不不,不可能,她是好人。”黛鸾慌了,“她有时候是有些凶,但绝不是坏人!”
“那说明不了什么。”水无君侧目,“人的一生会发生很多事,会变成很多样子。”
池梨与默凉站在一旁,从刚才起一直就在悄声交流些什么,时不时看向这边。他们并非真正的无情之人,对于当下发生的一切,还是会产生些许动摇的。
晓不言语,轻轻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