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
那是一把普通的匕首,有些钝,还有些锈,侧面有一道放血槽,像是对人用的武器。或许唐怀澜是不准备用了,随手送给她而已。
“我们知道不少。”怀澜很坦然,但冷漠的气质收敛了些,“我们接到上面的命令,得知要抓的人正追你们。所以只要先找到你们,便能守株待兔。作为交换,我们要把另一人带到你们面前。放心,他不是来追杀你们的那个。”
“追、追杀?别吓我啊……是笑面狼吗?”
怀澜背过身,最后看了她一样,轻飘飘地说不是。
看来他们真是左衽门的人,认识笑面狼。黛鸾的小脑瓜飞快地转着,琢磨起现在知道的信息,但太有限,她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要回屋看看。”她站起身。
唐倾澜点点头:“去吧。”
黛鸾回到那间破败的屋子里,推开隔壁的门,跑到床边。山海果真躺在这儿,他们倒是不曾骗她。她试着推了推山海,但他没有醒来,于是她放弃叫他醒来,干脆就让他继续睡。凛山海依然没什么表情,与他醒着的时候无异。对面也开了个小窗,暗沉的光落在他脸上,将肤色照映得十分苍白,带着点恍惚的深蓝,那是干净的夜光独有的颜色。
山海突然惊醒,起尸似的坐起来,差点撞到黛鸾的头。她浑身一颤,吓得没来及叫喊出来,就是直愣愣地盯着他。不知为什么,在他醒来的那一刻,他的额上涌现出细密的汗水,呼吸也变得急促,与躺着的时候判若两人。
“你怎么了?”她说,“真是吓死我了。”
山海望着
她,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然后他抬手招呼她过来。黛鸾莫名其妙地向前一步,山海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拍拍肩,又拍拍手臂,像在确认她是不是个鬼魂儿似的。之后,他轻叹了一声。黛鸾一头雾水。
“没事。做了噩梦,不打紧。对了,梁丘她……”
黛鸾不说话,默默地摇起了头。
“我没能抓住她——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她就像、就像无弃那样不见了。我们该怎么找她……?我们还,找得到她吗?还有无弃……”
她那有些脆弱的一面还是暴露出来,至少在山海面前无需隐藏。山海不知说些什么,他既不愿意说一些仅能起到安慰作用的话,也给不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他从来现实,从来清醒,以至于他以最直接的方式面临那些真实的刺痛。
屋外的两人走过来,依靠在门边。
“他们是唐倾澜和唐怀澜。对,是唐家的人……也是左衽门的人。”
山海当然是看出来了,微微对他们点头。他很清楚,自己大概率是被他们带到这儿的。没有绑起来姑且还算以礼相待,八成也有什么目的。
他在黛鸾的搀扶下坐起来,轻轻舒了口气。
“感谢二位出手搭救。”
“别谢太早。”怀澜望着他,“我们与一位六道无常商议好,会带你见他。既然醒了,收拾下便随我们来吧,他一直在等你。”
“六道无常?”山海和徒弟四目相对,“是极月君吗?”
“你去就知道了。不管你与他说些什么,不管你之后要去哪里,我们都会远远跟着,还请二位勿要见怪。”
唐怀澜走程序似的说出这些话,脸像冻结的湖面,看不出寒冷之外的东西。
“为何?”
“与你们无关。带你见他,换来的自然是与我们有利的情报。我们只是通知一声,并没有和你商量的意思,还希望道长别误会什么。”
反正也不知还能做什么,山海与黛鸾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跟两人走了。一路上都很安静,但仔细听来,能察觉到已经被耳朵习惯的、有节奏的音律,那应当是属于自然的声音。从平坦的道路到碎石滩,这声音逐渐扩大,难以忽视。
他们踩上了细密潮湿的软沙——原来是海浪拍在岸上的声音。在穿过灵脉前,他们距离任何海岸都还有很远,因而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到很不真实。从声音到风的味道,都让山海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算是熟悉,也称不上喜欢,只是莫名的触动,让他心里涌出一丝酸楚。
大海一望无际,波澜壮阔,每一处波纹都将月亮拥入怀中,挤碎,研磨,一片片珍藏。在无边的夜空下,海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藏蓝色,仿佛能吞没一切声音,一切光明。
“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山海停住脚步,望向大海,“这里是……什么地方?”
前面带路的二人同时回头,彼此凝望,再看向他们。良久,唐倾澜轻声吐出三个字。
“藏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