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白英正在大汶河底部,指挥着河工们打木桩。一排烧了黑皮的木桩,下面削成尖,上面拴着绳子,河工们有的扶着木桩,有的拽着绳子打夯,木桩向下一点点钻到河底的淤土里。
白英看着一根根木桩,一会儿对这边喊道:“歪了,歪了,向右一点儿!”
一会儿朝着另一组打桩的人喊道:“又歪了,向左一点儿!我们还要在木桩上面建石头大坝,一点儿也马虎不得!”
瞎子白明和克俊来到了白英身边。
白英看见了,不由得连连跺脚,说:“克俊,你怎么把你大爷带到这里来了!克振发完丧了吗?”
白明一听,气得咆哮起来:“亏你还知道今天克振发丧,你看看天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家给孩子照料后事,他还是你的孩子吗?”
白英强忍住悲痛,转过脸说:“我原来准备忙完这里就去的,可是,你看,这里一点儿也离不开!”
白明又气又急:“过去村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儿,都是你主持,自己的孩子走了,你却不管不顾,忙,忙,这里的活儿就不能等一等啊?”也许是太激动,白明说完这些话,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白英走过来给哥哥捶捶背,说:“哥哥啊,我不仅仅是咱们村里的乡官老人,是克振的父亲,更是这大运河工程的总师,一分钟也不能耽误啊!”白明生气地一下子把白英的手拨拉开,说:“克振这孩子,从小就没了娘,如今,他为了救军民,被炸死了,多好的孩子啊!谁都心疼啊!你却不为他发丧,你对得起谁啊?我,我不认你这个兄弟!以后,我和乡亲们说好,不允许你再回彩山村!”
看到白总师被人围攻,附近的河工们都纷纷围了上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当听说白总师的儿子为了救一个开山打石头的河工,不幸被炸死了,白英却不能回去发丧时,河工们都感动得哭了。他们跪在地上,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白总师,弟弟是为了救我们河工死的,我们要去给弟弟发丧,为弟弟去助威!”
瞎子白明说:“这么多人啊,走,愿意去的,都跟着我走,去给那可怜的孩子助助威!”
河工们站起来,跟着白明、克俊要走!
白英泪流满面,大喊一声:“谁也不能走,都给我回来!听我的号令,下葬——”
河工们都听晕了,问道:“白总师,怎么喊下葬啊?”
白英说:“我,我喊错了,重新准备,下桩——”
河工们一起使劲,向下砸木桩:嘭,嘭,嘭,嘭!宋尚书、周都督、潘叔正听到河工们的报告,一起赶了过来。
宋礼脚步踉跄,他走到白英面前,拉住他:“嗨,孩子去世了,还是为了救人去世的,你怎么不早说啊?我们可是结拜的兄弟啊!”白英大义凛然地说:“孩子去世了,是我一个人、一家人的损失,可是,如果这治河工程耽误了,就是千万个家,是朝廷,是国家的损失啊!”宋礼摆摆手,打断白英,说:“别说了,好兄弟,克振是你的儿子,也是我宋礼的儿子啊!你在这里带领大家打桩吧,我去送送他,用我的全副仪仗,去送送他!”
白英慌忙说:“他是一个平民的孩子,您可是朝廷命臣,工部尚书,用您的仪仗去送他,他能承受的起吗?”
宋礼说:“克振这孩子,可是好孩子啊!他是为了救人,为了大运河工程而死的,是国家的功臣,重于泰山,我去送他,应该!他承受得起!”
傍晚,彩山村村外“哐,哐,哐——”传来中央官员才有的十三声开道铜锣声,意思是“大小文武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
肃静、回避的牌子在前面威风凛凛,五颜六色的旌旗在风中飘舞。
紧随其后的随从吹响了唢呐、长号以及笙等乐器,器乐喧天。后面两排则是二十名前导的护卫,骑着高头大马,神威之气,让闲杂人等不敢靠近。
威武的仪仗之后,一群身穿孝服的军民抬着棺材。
宋礼、周长、潘叔正跟在棺材的后面,默默垂泪。
他们后面,彩山村的村民和治河的军民们哭声震天。
人们向一片新挖开的土坑缓缓走去。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又是一年秋风起,白秀兰已经怀有身孕,但是,她还是要到工地上,去给爹爹和丈夫送寒衣。婆婆不放心,要陪她一起去,秀兰觉得婆婆年龄大了,身体不好,最终还是一个人去。她告辞了婆婆,背着一个大布包袱,蹒跚着上路了。
一路上,为了解闷儿,她哼唱着一首送寒衣的古老歌谣:
“春季里来是新春,家家户户点红灯,
别人家夫妻团圆叙,奴的丈夫去造长城。
夏季里来热难当,蚊子叮在奴身上,
宁愿叮奴千口血,莫叮我夫万喜良。
秋季里来菊花黄,丈夫一去信渺茫,
终朝思夫千万遍,深夜不宿我泪两行。
冬季里来雪化飘,孟姜女千里来送寒衣,
途中受尽千般苦,但愿夫妻要两相依!”
白秀兰来到工地上,这次她学精了,先是向河工们打听爹爹白英在哪里,经过河工们的指点,很快就找到了爹爹的工棚。
白秀兰看到爹爹正在和宋尚书等人一起商量事情,不好意思打搅父亲,就在一旁站着等,可是一等二等,也不见他们结束,十分着急。
都督周长警惕性高,看到有一个乡下女人在旁边站着,就问:“那边有人好像在等我们,谁认识?”
白英回头一看,高兴地说:“那不是我妮儿秀兰吗?她怎么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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