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很静,只能听见近乎自语般的呢喃,“阿礼?”
晏博斋对邱胜的话置若罔闻,似乎只是对这个名字颇感兴趣,反复念叨了好几遍,喃喃,“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原来,他还没忘记自己的名姓……”
一阵恍惚,好似又听到那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既是我们晏家的嫡子长孙,自然要有个好名好姓!至于他——”
冷漠而轻视的眼神嫌弃的瞟了一眼角落里畏畏缩缩的木讷少年,“那就随了博文的字,名唤博斋吧!”
斋者,灾也。
这是在书斋里,听见下人们在外头肆无忌惮嚼舌根的笑话。明明已然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暖暖的风里还熏着墙角那丛茉莉花的香气,可少年的心却象是仍旧沉在寒冬腊月里,无法自拔。
邱胜半字不答,是因为主子还没到问他的时候。
手指在黑色的檀木桌上轻点,那抹白皙就分外刺眼,良久,晏博斋眼神中却仍是掠过一抹抹犹疑之色。
“大公子,这可心软不得!趁着孟家那小子正好在那儿为官,可是天赐良机!”邱胜适时进了一步,附在他耳边低语,“那日,夫人突然邀了一众人来赏梅就有些古怪。后来还特意赏了乔家小公子一枚红宝石戒指,小的查了好几日,方有人想起,那戒指可是当年他送给夫人的寿礼。那摔了茶杯的丫头也是夫人的心腹,乔二公子从咱们这儿一出去,可就去送自家的商船了,那里头就有这赵姓夫妻!他们在这其中玩什么猫腻,可就说不清道不明了,不得不防啊!”
红宝石?晏博斋凝神细想,蓦地忆起多年以前,自己正在寒酸的书房里苦读,少年兴冲冲的捧着一盒首饰进来。
清脆悦耳的声音说,“大哥你快看!我给娘挑的首饰,想给她做寿礼。这红宝石原本是一块大石,我整个都买了下来。特意让工匠凿开,给娘打的,这世上也就独一无二这一份了!你说好看么?”
依稀中,还记得那时少年脸上飞扬自信的神采,仿佛整个世上最好的东西都应该尽归于他们母子。而自己呢?只能暗自用握紧拳头,用尖锐的指甲刺进手心,微笑着温言附合……
“大公子?”
邱胜一声轻唤,让晏博斋回过神来,眼底蓦地一沉,再看看周遭的一切,几乎是瞬间就下了决心,用沉稳的声线悠悠的道,“年轻人总是脾气不大好,就算能忍一时,哪里能忍得了一世?嘱咐在外头的下人们小心些,早些办完事就回来,莫在外头留连。”
邱胜慢慢的垂下眼去,“是,小的知道了。”
眼角的余光就见那团黑色的貂裘毫不迟疑的离开了,屋内依然温暖如春。邱胜慢慢的直起腰来,睥睨着周遭这一切,这些东西,永远只能是有能者居之!
忙忙碌碌的,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张赵两家商量了一下,把年夜饭给定了下来。因小年夜是在赵家过的,那三十这日中饭就在张家这边用过。晚上章清亭小两口跟着赵王氏回去团年,这边张家人便带着方明珠一起守岁。章清亭虽然有些遗憾,但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还是应当以婆家为主,再没个说硬搅在一起的。
马场那头,一早就给他们包了饺子,做了各式吃食,由章清亭亲自送去,赵成材又格外叮嘱他们可千万不可贪杯误事,就是放烟火也须在外头空旷处,千万别让火星子迸在干草垛上,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晏博文应下一定会细心照看,他俩才放心离去。又回赵家接了爹娘弟弟一道回族里祭祀,因今儿人多,天气又冷,也就不避嫌的驾了自家马车奔波来往。这还是章清亭初次以媳妇的身份进到赵家祠堂里,去年那一回她生着病,赵家也事多,便错过了。
小小一府祠堂并不大,就一进的院子,却收拾得非常整洁。男左女右,家家户户只要能来的人都到齐了,按着辈分站好,只因赵成材是唯一有功名的,所以一家靠前紧挨着族中长老们站了,也算是莫大荣耀。
这赵族弱小,又不甚富裕,没多少族产,象这些费用全赖每年族人自愿缴纳置办。这样的乡下祭祀当然跟章府那样的大户人家不能比,但一盆盆的祭品也是以最真诚的心意准备好的,从每个人手上传过,再由几位族中长辈一份份规规矩矩的呈放在香案之上。
供过祖先,行过礼,除了那些作表示的三牲兽头和果品鲜花,余下的东西却是还要一份份的公平分发给各家的。一来乡下人可经不起这样奢靡浪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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