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昏暗,还让人抱来一筐柴禾,燃作火把插在四周。
等了一晌,程队长满头大汗的带着自己人马回来了,脸色甚是不大好看,“回大人……”他真都没脸回来见大人了。
孟子瞻眉毛微微一挑,毫不意外的瞧着他身后的空荡荡,“本官要你提的人犯呢?”
程队长躬身施礼,支支吾吾的道,“人……薛……他……”
“说!”孟子瞻用简短有力的一个字,厉声止住了他的结巴。
“人犯薛子安说,他现在身体抱恙,没空过来!请大人宽限一日,明日定到公堂投案!”程队长闭着眼睛说完这话,窘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什么抱恙?那厮明明就是在家喝酒吃肉,不肯来给县太爷面子!
孟子瞻冷笑,“既然明日病就能好,想来也不是什么大病!程捕快,麻烦你就再跑一趟,抬副门板去接接他吧!”
旁边青柏已经面无表情的写好了第二张传票递上。
程队长接了新传票,转头就走,围观百姓无不骇然,这也太目无法纪了吧?
第二张传票依然没能拘来薛子安,“人犯说,他是腰上的老毛病,躺不得门板!”
孟子瞻不怒反笑,“那是本官考虑不周了,那就辛苦你们抬顶软兜过去吧!”
百姓窃窃私语,这也太不拿父母官和别人家的事情当一回事了!
第三张传票过后,程队长简直都快哭了,“他说,软兜无力,他也坐不得!”
孟子瞻想了想,摘下顶上乌纱,“那你捧着这个,抬本官的官轿去接!”
百姓愤怒了,这实在是太不象话了!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你不过是个开赌场的,难道就能这么气焰嚣张,无法无天?
第四张传票发出过后,又等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见到程队长带着人犯姗姗来迟。
薛子安既不做轿,也不走路,是由府上家丁背来的。瞧他满面油光,唇色红艳,还带着酒气,分明是刚刚吃饱喝足的样子,精神之极,哪有半分病态?随行还带着大批的家丁护卫,也各自手执棍棒,横眉怒目,人多势众。
他一瞧见孟子瞻,就趴在家丁背上满脸赔笑着抱拳行礼,“大人恕罪,小人体有恶疾,实在是无法行走坐轿,让您久等了!”
孟子瞻瞧着他笑得越发和蔼可亲,“这膝盖能弯就好,跪下回话吧!”
薛子安脸上那笑顿时僵在那里,“这膝盖虽能弯曲,但实在受不得力,只好如此回话,请大人见谅!”
孟子瞻摇头,“薛子安,你既无功名,又不是年高德劭之人,不过一介草民,凭什么见了本官不下跪?你要是自己跪不下来,本官找个人帮帮你!”
那帮子豪奴立即架起棍棒,做警戒之势。
孟子瞻淡淡的扫了一眼,“是不是不服气,想殴打朝廷命官?这个依律可以以谋逆之罪满门抄斩的吧?”
“是。”青柏沉声答话,“若是大人您有个闪失,还可以诛他九族!”
孟子瞻点头,“那一会儿你们都躲到我后头去,我既然是父母官,能领着头儿加官进爵,也得领着头儿挨打受罚不是么!”
“大人说笑了!”薛子安脸色一变,喝退了家奴,“他们都是粗人,不懂规矩!您大人有大量,请勿一般见识!”
他终于跪下了,心中却气恼无比。
第一次传呼他时,薛子安其实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来,这边的事情眼线早就报给他了,赵成材一家的反应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只是疑惑,为何第一次孟子瞻轻易放过他,这回就一定要彻查?
他一时有些猜不透孟子瞻的用意,故此才想找个借口拖延一下,意思是晚上就到县衙,打点些礼物,先探探路。可没想到孟子瞻竟如此不留情面,一次又一次的传唤他,他既然拒绝了第一次,若是再出现,那才真叫做贼心虚呢!况且也显得太没脸了,所以就坚辞不去。
可等到孟子瞻让人把官轿和官帽都抬了来,他知道不能再拒绝了,可又不能就这么去,所以和老婆还有几个心腹师爷一起商量了半天,拟定了对策这才出来。
那何氏还特意让他把家丁带上,“纵是打不着人,吓唬吓唬人也是好的。”
薛子安本就畏惧夫人,再说自己更加怕死,所以把人马拉了来,可现在只一个回合,就给孟子瞻三言两语收拾得服服帖帖,根本无法动手。让他心下不觉生出三分惧意,可一想起家中拟定的对策,又是胸有成竹。
照惯例问答一番,青柏拿来口供,念清事件,薛子安当即喊冤,“大人!我根本不认识这褚五,怎么会无故唆使他行凶?定是他偷了我家东西还意图诬陷于我,请大人明查!”
褚五也急了,“三爷,我哪一句说了假话?这刀明明是你赏我的,你家那么多人,若不是你找我来,我如何进得了你家门?何况还从你家带这么把刀出来?”
薛子安毫不畏惧,往旁边吩咐,“把人带上来!”
家丁从后边推出一个小厮,“就是他,因与褚五有旧,所以私放他进来戏耍,谁知酿成如此一桩无妄之灾,大人不信,一问便知!”
小厮跪地拼命磕头,“实在是小的私放褚五进来的,没料想这贼子竟敢偷了家主的东西还诬陷家主,此事实在与家主无关,请大人重重罚他!”
褚五为证清白,赶紧对质,“兴儿,你说话可不能不凭良心!明明是你带我进了三爷的书房,还给我倒了茶的!”
“胡说!哪有此事?”小厮当然要维护家主,“你只说想进来开开眼界,我便放你进来坐坐,可一转眼的工夫,你就偷了刀去!三爷什么时候见了你?”
褚五气得快吐血了,“你……你怎么能这样?”
百姓听了,无不气愤,这明明就知道这小厮说谎,可就是没有办法反驳。真是郁闷死人了!
赵成材心中早猜到这状况,却苦于无法逆转乾坤。那么今天最有利的,能得到什么样的局面呢?他皱眉苦苦思索着,但见薛子安一脸得意,旁观看戏,小厮还与褚五争吵。
“我怎样了?我说的全是实话!”
“可我明明去了书房的!”
“谁能证明?”
褚五气得不轻,吼出一句,“我有证据!”
孟子瞻正在苦恼,忽听他说出这么一句,眼神一亮,“你有何证据?”
褚五抬眼瞧着赵玉莲,嘟着嘴道,“三爷的书房里藏着一张她的画儿!”
“等等!”孟子瞻察颜观色,觉得可能不是好事,命青柏上去附耳听了,回来只传给他、赵成材和薛子安三人。
章清亭不知究竟是何事,却见赵成材的脸都气青了,“姓薛的,我跟你势不两立!”
薛子安却邪邪一笑,“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纵是画了,那又如何?”
褚五道,“三爷,您既承认了,该是我没说谎,去了你的书房吧!”
“你纵是去了我的书房又如何?”薛子安一脸无赖,“你既然能偷走我家的刀,再溜进书房东翻西找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你那画藏在墙后的暗格里,都有机关的,若不是你拿出来给我认赵家姑娘的容颜,我如何得知?”
“那也许你是误打误撞碰上了呢?一幅画又能说明什么?”
“可我根本就不认识赵家人,干嘛要来为难他们?”
“那谁知道?也许你是想讹财,也许你也是看上人家小姑娘生得貌美,想占她便宜呢?”
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可光凭褚五的一面之辞,也无法定薛子安的罪。就算证明他跟薛子安见过面又如何?薛子安一样可以推得干干净净,没有切实的落在文字上的东西,一切全是白扯!
孟子瞻一拍惊堂木,结案了。
褚五在薛家偷盗在先,到牛家闹事在后,虽举证是受人指使,可没有切实证据,暂且收监,听候发落。
薛子安虽未能有切实的证据表明其是幕后主谋,但管教下人不严,冲撞县官;又星夜带着大批家奴手执棒棍前来受审,一是不敬县官,二是违反了宵禁条例;再有,私拿良家女子入不雅之画,虽于法无依,但修德不严,与世不容。数罪并罚,纳粮数石,银数两,并收缴家奴所有棍棒,并责以官役若干。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审案,弄到最后竟是这样一个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果,不说赵家人不服,连百姓都不服!
妈的,什么玩意!不就是仗着有钱有势欺负良民么?若是这样下去,以后谁敢招惹薛家?那他还不得横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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