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翻眼皮,沉吟道:“许大人,该不会是这几名犯人故意装死,拖延时间吧?不行,我想去亲自看一看!但凡他们有口气在,就一定要抓紧审问!”
许显纯本来极不情愿让周奎插手诏狱事务,但毕竟周奎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此话又无法出口,只得找借口道:“可是大人,那牢房之中阴冷腥臭,您身份尊贵,不宜轻入啊。卑职来日定会抓紧审理,再将审案的详细经过整理成卷宗,送至大人府上。”
他原以为说了这一番话,周奎就应该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然后知难而退了。孰料周奎却把脖子一梗,急道:“许大人此言差矣!这是多大的事情,王妃娘娘在我府上差点把命给丢了,我现在还有心思嫌牢房臭?再不赶紧破案,恐怕我都要住进去了!”
许显纯见周奎软硬不吃,又想着他因女儿被伤恼羞成怒,急于破案,也是人之常情。也只好赔笑道:“大人教训得是,卑职这就陪大人去牢房中走一走。”他打定主意紧跟着周奎,谅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周奎倒很高兴地道:“如此就有劳许大人了。请!”
许显纯当即带着周奎从前堂出来,穿过重重院落,来到位于诏狱中心处的天字号牢房,对周奎介绍道:“杨涟、左光斗、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顾大章六名犯人,皆拘押于此。”
周奎点了点头,在许显纯的指引下进了牢房,顿时被扑面而来的冲天恶臭呛得连连咳嗽,赶忙用手绢堵住了鼻子。
许显纯心中暗笑:不叫你来,你偏要来,活该!但口中却是恭敬地道:“这天字号牢房中都是身犯死罪的囚徒,因此戒备也是最严的。”
周奎一眼扫过去,见杨涟等六人卧倒在各自的牢房中,虽奄奄一息,却尚有命在,心中稍定。他装模作样地背着手在牢房里转了一圈,探着头看了两眼,赶紧大踏步走出来,使劲地喘着气道:“熏死我了!这牢里怎么如此恶臭?”
许显纯忙答道:“为防止犯人越狱,这天字号牢房终日闭门落锁,且没有窗户,故此阴冷潮湿。再加上犯人身上大多有伤,所以是臭了些。”
“这可不是臭得一星半点儿啊!”周奎摆出上司的派头道,“许大人,莫怪我说你,这牢房虽是犯人住的地方,可也不能太马虎啊!你看看那牢房里,又是血污又是屎尿,还有那些馊了的饭菜,连个狗窝都不如!咱们倒不是为了让犯人住得舒服,可这些钦犯若是案子尚未查清就死在里面,咱们也不好向万岁和厂督大人交待不是?”
许显纯心中虽恨,但也只得唯唯连声。周奎又道:“许大人,我刚才看了看那几个犯人,今日果然是不能再审了。却不知这几日审案的卷宗在何处,可否一阅啊?”
“那个自然,卷宗现在前堂。”许显纯忙道,心想这卷宗又没什么好看的,无非是每日用刑多少,犯人不肯招供。既然你愿意看,那就让你看个够。
“北镇抚司衙门是离此不远吧?”周奎突然问道。
许显纯不知他是何用意,只得老老实实地答道:“回大人,从诏狱出去,向南过三条小街便是。”
“许大人,带上那些卷宗,你陪我去北镇抚司走一趟吧。”周奎笑道,“一则这诏狱太冷,我不愿意在这多呆;二则我自就任以来,还从未去过北镇抚司,也太不像话。今儿个左右无事,我就在北镇抚司翻翻卷宗,总好过在府中苦等。”
许显纯见这尊神仙请进来还送不走了,尽管心中早将周奎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可又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只得谦恭地道:“谨遵大人之命。”
二人从诏狱中出来,走到大门口时,周奎又特意道:“许大人,赶紧吩咐一下,下午把牢房里的卫生搞一搞。”
许显纯无奈,只得吩咐今日在诏狱当值的一名锦衣卫千户道:“听见没有?下午找人将牢房里好好清扫一番!”
这名千户恭送周奎和许显纯上了轿,待大轿走得远了,才恨恨地骂道:“什么他妈东西,刚一来就找事,搞哪门子的卫生!哪天不来,非赶在今天我当值的时候来,还给我安排这么个又脏又臭的活儿!”
正郁闷着,他忽见前面出现五六个人,推着三辆推车,车上堆放着扫帚、簸箕等物,缓缓朝这边走了过来。
为首一人,却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