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并未过去多长,也许不过就那么一会儿。但是,古山紫却仿佛等了很久。
他一遍又一遍盘算自己的行动,决心要一举成功。
他将真气贯注周身,仿佛一支搭在紧弦上的利箭,一触即发。
丁羽他们六人要怎样诱敌,他不知道。但只要鹰爪们一离开,他就赶紧救人。
双眼紧盯着葛浩一伙人,耳朵竖起听丁羽他们的动静,他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终于,他听到二十丈外轻微的脚步声,这声音太小,鹰爪们还没有听见。
“喀喳”一声,掉在地上的枯枝被踩断了。
这声音并不响,但对武林高手而言,足以惊醒。
葛浩等人先是面面相觑,接着齐把头朝向一个方向,然后又回过头来,依然坐着打盹。
咦,这些该死家伙,不理会么?
静默了一会之后,轻微的脚步声又起。
葛浩把头一扬,有三人双肩一摇,倒飞起来,落在树后藏起身子。
古山紫盯着三人。
只见他们又闪两闪,已消失在林中暗处不见。古山紫心跳气促,又把两眼去望葛浩,巴不得余下九人全都进林去追踪。
可是,葛浩等人纹丝不动,依然打着盘腿,腰板笔直地坐着。
他看出来,这些家伙正运功查听。
林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三个人象是被夜幕遮盖下的林妖吞食掉了。
盏茶时间过去,依然无声无息。
葛浩坐不住了,把手一挥,又有三名鹰爪就地弹起,解下兵刃,往林中走去。
古山紫听得见他们极轻极轻的脚步声。
渐渐,他们走出了十多丈的距离。
脚步声消失了,大概在小心搜索。
又是盏茶时分过去,三人不见回转。
葛浩跳了起来:“喂,王兄弟,你们别去远了!”
他运功发声,能声传五里外。
没有回答,静寂一片。
坐在火堆旁的六人,一下子全跳了起来。
六个大活人进到林子片刻,怎么就没有了回音?难道被鬼捉去了?
只听一个四旬汉子道:“葛大人,你们东厂进林搜索,锦衣卫的留下看守犯人。”
“詹大人,锦衣卫连同这位翁大人,不过四个,人不少了点么?”
詹大人愠道:“依葛大人之说呢?”
“前面所去六人,均我东厂属下”
话未完,近处一声惨呼,短促尖厉,听得人毛发直竖。
葛浩脸色一变,手一挥:“走!”
他当先钻入了林中,有四人跟在身后。
姓詹的把巡逻的两人叫来,命他们进林搜索,但不要去远。
锦衣卫和东厂的人,看来并不融洽,危险的事,互相推诿。
古山紫暗骂锦衣卫的两人,他们就缩着不敢到林中搜查,得把他们引开才好。
他轻轻折下一根枝条,朝右前方的林子里抖手摔出。“嗖”一声,枝条象个人似的,撞响了林中的枝枝叶叶。
锦衣卫的两人这回不含糊,闪电般向右侧扑去,身手之矫健,堪称一流。
这时,林中出来了四个人。
司空冕带头,后面跟着三个女子。
古山紫认出,正是白塔山三圣女。
“哟,风吹草动,大惊小怪!”侯玉花道。
“有人惨叫,只怕”司空冕说。
“只怕什么?”叶飞鸿嗔道“那是东厂的人掉到沟里去了,我不信这深山老林里有人敢来找麻烦!”
“哪里走!”一声暴喝起自林中。
侯玉花道:“咦,真的有人!”
司空冕摸出铁扇:“小心了,莫非是古山紫一伙?”
陆珍珠道:“不会不会,我们白塔山的醉仙散决不会误事!”
这时,一阵兵刃相撞的铿锵声传来。
“葛大人,在这里!”又有人喊。
两个在右侧林中搜索的锦衣卫蹿了出来,朝打斗处跃去。
姓詹的回头叫道:“你们看住犯人,小心了!”
司空冕道:“詹大人放心,一有风吹草动,在下就把他们毙了!”
古山紫恨得牙痒,但只能放过他们,先到林深处救人要紧。
他迅速地移动着,一棵树一棵树绕去,行了七八丈,才见林子背后是一道石壁,烧着一小堆火,谢莹芳、夏紫菊母女就捆在离篝火不远的树上,别的人却不见。
母女俩头垂胸,长发散乱,一个身子直往下坠,被捆得紧紧的绳子勒住,才没有倒在地上,人不知被摧残到了什么地步。
古山紫一阵心痛,再也不管有人没有人“嗖”一下跃到了谢莹芳跟前,运起指功,在绳子上一掐,绳子如纸带般一掐便断。
绳子一松,谢莹芳身子往前一扑,被古山紫赶紧抱住,顺手点了她的睡穴。接着又蹿到夏紫菊身边,先点出一绺指风,让她睡去,接着扯断绳索,把她揽在怀里。
把她们带到何处去呢?
左右手各夹一人,行动起来不便,难免擦撞树枝,发出声响。
还没拿定主意,就听见脚步声响。
叶飞鸿的声音道:“你要干什么?”
司空冕的声音:“看看犯人可在,别让人救走了。”
侯玉花骂道:“呸!分明是耗子偷油,偏要找些借口来说!”
叶飞鸿、陆珍珠哈哈大笑起来。
是司空冕进林来了,古山紫一急,朝背后一望,这道石崖不高,只有四丈多。他猛提口真气,夹着谢莹芳司女“呼”一声跃到了崖顶。这顶上原来又连着另一道山坡,草多林不密,地势斜平,正好动手。
他把母女二人抱到五丈外放到树下,然后立刻蹿了过来,伏在崖顶边上。
那司空冕走到篝火前一望,哪里还有谢莹芳母女的身影,不禁吓得大叫起来:“不好!人被劫走啦!”
三圣女连忙赶了回来,一见两株树上的人当真没了,也吓得尖叫起来。
她们立即解下围在腰间的皮鞭,分散在林中搜索。
“咦,没有人呀!”侯玉花道。
“嘿嘿,朋友,下来吧,好汉眼中不揉沙子,你那一套还瞒得过司空大爷么?你带着两个人,逃得出这片林子么?”
叶飞鸿惊问:“怎么,在石崖上边?”
司空冕冷笑道:“不错,这小贼正藏在上面,舍此无路可行。”
“他要是从上面走了呢?”陆珍珠问。
“不会,从上面走绕到何处去呢?这茫茫群山,还不迷失方向?”
侯玉花叱道:“大胆的毛贼,给姑奶奶滚下来?”
古山紫依然不动,他要诱他们上来,一个个收拾。
司空冕道:“这小子不识相!听着,崖上的朋友,你是哪条道上的?大爷司空冕,听说过么?这三位姑娘是白塔山摄魂仙子座下三圣女,我们押的犯人是朝廷钦犯,那几位大爷是东厂、锦衣卫的高手,朋友,你惹得起么?”
石崖上一点声息也无。
叶飞鸿道:“走,上去看看!”
侯玉花道:“四人一起上,走!”
她当先跃起四丈多高,往石崖上落去。
“嗤嗤嗤”三枚暗器带着劲风,打她上中下三路。
这暗器打出的时机恰到好处。
侯玉花提一口真气跃起四丈,气一泄往崖顶上落,暗器正好在她双足刚要站地的时候打到,叫她无论如何也避闪不开。
“啊哟!”她大叫一声,往后栽倒,掉下崖去。在她身后稍迟一步跃起的叶飞鸿,此时正在空中,见师姐尖叫一声往后倒,吓得心神一分,忽听“嗖”一声,一股劲风袭到,接着胸前膻中穴挨了狠狠一击,痛得她尖叫一声,木手木脚直僵僵往下跌去。
陆珍珠、司空冕还未跃起,就见两人栽了下来,慌忙一人一个,用双手接住。
两人刚把人接到手上,忽然一股柔和的罡风袭到,腰间一麻,再也不会动了,侯玉花从陆珍珠手上、叶飞鸿从司空冕手上跌落地下。
古山紫恨透了司空冕,他借着侯叶二女下坠之际,一个飞跃跳了下来,正落在陆珍珠和司空冕中间,两手左右一拂,以罡风制穴。
“司空冕,你看看我是谁?”
“啊哟,古山紫!你、你”“淫贼,今日是你恶贯满盈之日,到阴间找阎王去吧!”
“啊,古大爷,饶命,饶”
古山紫一根手指一戳,点在司空冕脐下关元穴上。
这关元穴是人身三十六死穴之一,一指点上,焉有命在?
陆珍珠吓得尖叫起来,但声音刚出便哑了,被古山紫制了哑穴。
侯玉花、叶飞鸿被铜钱打中穴位,不能动弹,又被古山紫补了哑穴,只能躺在地上。
制住三人,他迅速穿出林子,把骆天杰、孟霜雁、白石、袁翠莲、王晓燕等五人从树上解下,解一个点一个的睡穴,来回三次,把五人搬到石崖下,然后又分别抱到石崖上,放到谢莹芳母女身边,再一个个解了穴。
谢莹芳功力最深,发现自己躺着,赶紧坐了起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古山紫道:“前辈,受伤了么?”
谢莹芳一愣道:“你是——?”
“古山紫。”
“呀!是你!”骆天杰先叫出声来。
谢莹芳喜极:“我被整治得糊涂了,连你的声音也分不出来了,真以为做梦呢!”
夏紫菊却冲动地叫了一声:“山紫哥”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也不知要说什么。
如果没有人在,她会不顾一切地扑进古山紫的怀里。
“上天,我们得救啦!阿弥陀佛!”袁翠莲双手合掌,喃喃低语。
王晓燕却骂道:“这些杀才呢?古大哥,我要报仇!”
古山紫道:“各位禁声,丁前辈他们还在林中与敌周旋,各位受制穴道已解,望赶快行功疗伤。”
谢莹芳轻叹道:“贤侄,白塔山那几个妖女也不知给我吃了什么药,周身酸软无力,动功行气只怕做不到呢。”
古山紫道:“请稍待,山紫去去就来。”
他一个纵跃,下崖去了。
孟霜雁咬牙切齿:“不杀这三个妖女,这口气难以咽下!”
白石道:“只要功力一复,把这些鹰爪通统做了!”
古山紫不到片刻回到崖上,把解药给大家吃了,这是从侯玉花那儿逼出来的。
骆天杰叹道:“我们穴道受制时间太长,他们又不给饭吃,人人身体虚弱”
古山紫道:“不妨不妨,我这里有百补丸,拿与各位分食,可增长功力。”
这百补丸只有三粒了,他取出两丸,分成六小粒,每人分发一粒,多的一粒留下,以备急时之需。
众人都知此药乃千年人参炼制,服下后祛病解毒、增加功力,对古山紫的慷慨感谢不已。服下后,五人打坐行功,运气调元。
古山紫又跳下山崖,把白塔山三圣女解了穴道,对三人说:“在下奉劝三位回归白塔山,再勿在中原助纣为虐,如果三位不听劝告,下次再遇上,决不再留情!”
侯玉花道:“啊哟,古公子,你的话说得对,小女子万分惭愧,我这就带着两位妹妹回山,多谢少侠不杀之恩,请受小女子一拜!”
她说着合掌弯腰行礼,一个“拜”字才出口,两掌往外一分,闪电般击向古山紫前胸。
他与她只有五步之隔,这一击岂能避开?
只听“嘭”一声,侯玉花一声尖叫,身子倒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叶飞鸿身形一闪蹿了过去,夹起侯玉花就跑,陆珍珠也吓得蹿向林中。
古山紫服过两粒百补丸,功力已大增,加之他已练到真气收发由心的地步,侯玉花想暗算于他,不啻是自找苦吃。
回到崖上,他替五人护法,一面静听山腰动静,不知为什么,竟是这般沉寂,丁羽他们也不知哪里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他又听到了脚步声。
“啊呀!犯人不见啦!”有人大叫。“糟!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功亏一篑,这下子怎么向‘督主’交代!”
“好可恨的贼子,抓住他定将他碎尸万段!”
听声音,出去追杀的人都回来了。
“吴兄、宋兄、张兄,快看看三圣女和司空冕出什么事,到哪儿去了?”
“是!”三人齐答。
古山紫听得清清楚楚,三人往这边来了。
“啊呀,司空冕!”
“怎么?死了?”
“没有伤痕,唔,点了死穴!”
三人检查着,议论着。
“来人身手甚高,连司空冕这样的好手都被他轻而易举打发了,怪事,究竟是什么人呢?”
“今晚也不知来了多少人,看来就为的救人,这倒叫人费猜疑了,他们是干什么?”
“三圣女不见踪迹,怕是临阵脱逃了吧?”
“走走走,到前面说去!”
三人走后,也不知和葛浩他们说了些什么,声音小得听不清。
不一会,说话的声音也没有了。
此时大约才到三更,明月朗照,将银辉遍布山峦。
古山紫坐在崖边,不时朝闭目行功的夏紫菊望上几眼,越看越觉得看她不够。有时他眼也不眨,直看得痴了、醉了,直到山风摇响了树叶发出了哗笑,才把他惊醒过来,慌得他心跳脸红,赶紧把头低下,生怕被别人瞧见。隔了一会,他又忍不住偷眼去望她,然后飞快地朝旁边一溜眼,这才发现人人都在打坐,谁也没有睁开眼,他尽可以放心。
于是,他又去偷瞧她。
月光下,紫菊有如仙子,万般娇媚。
他不禁出声低吟:
“落尽残红始吐芳,
佳名唤作百花王。
竟夸天下无双艳,
独占人间第一香。”
忽闻谢莹芳笑道:“哟,古贤侄,怎么咏起唐代皮日休的牡丹诗来了,这崇山峻岭之中,哪来的牡丹呀?”
古山紫冷不防有人出声,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听出是谢莹芳说话,而且话中颇有揶揄之意,不禁臊得脸发热。
“这偶尔想起闲坐着无事他支支吾吾,乱找些话来搪塞。
“不对不对,恐怕是有感而发吧?”
“不不,哪里是”
“这里坐四位姑娘,哪一位有幸被贤侄比作牡丹,花中之王呀?”
被点破心事,古山紫又急又羞,慌乱得赶紧抬起两只手一个劲地摇:“不是不是”
谢莹芳见他窘得这个模样“噗哧”一声大笑起来。
骆天杰道:“夏夫人,什么事如此好笑?”
糟,又醒来一个,古山紫更加着急。
谢莹芳道:“我笑古山紫。”
“笑他什么?”
古山紫大急,生怕谢莹芳点出他的心思。
谢莹芳道:“笑他——”
“什么?怎不往下说?”
“笑他在这荒山之中还有兴致吟诗呢。”
“啊,古兄弟能文能武,在月光之下,风雅风雅也不奇怪。”
古山紫心跳如擂鼓,生怕骆天杰追问吟的什么诗,听他一说,心才稍稍放下。
“他吟的什么诗啊?”骆天杰又问。
哎哟,他还是要问,这下糟了。
谢莹芳笑吟吟地说:“你猜。”
天杰想了想,吟道:
“春岩瀑泉响,’
夜久山已寂,
明月静松林,
千峰同一色。
吟完问:“是这首么?”
谢莹芳问古山紫:“是么?我记不得了。”
古山紫赶紧点头:“是是,是欧阳修的诗,骆大哥也喜欢么?”
骆天杰道:“有山有树又有月,很容易让人想这首诗,果然一猜便中。”
谢莹芳又是一阵大笑。
“娘,什么事那么开心。”紫菊问。
“他们两位和古兄弟吟诗呢!”孟霜雁道。
“什么诗啊?说来听听!”袁翠莲问。
好家伙,大家都一个个醒来了。
古山紫生怕再扯这个话题,赶紧说道:“各位,功力恢复了么?”
大家都说不但恢复,而且还有长进。
骆天杰道:“贼人呢?都走了么?”
古山紫道:“丁前辈、苏大哥、史大哥他们在林中诱敌,至今不见回”
他把救人的情形简单说了。
孟霜雁倏地站起来:“快走快走,不除掉这班鹰爪,难解心中之恨!”
袁翠莲听说苏晨也来了,忙道:“哎呀,快去找丁前辈他们呀,莫不是出了事了?”
古山紫道:“不会的,那边树林茂密,林中漆黑,易于躲藏,我们现在去找人也难找,不如等天明如何?”
谢莹芳道:“天已快亮,顶多再有半个时辰,我们就再坐一会吧。”
古山紫道:“咦,汪兆雄兄弟与玉珠妹妹哪儿去了?怎不在此地?”
谢莹芳道:“汪兆雄与陈玉珠逃脱了,没有找到你们么?”
古山紫道:“从未见过他们。”
谢莹芳遂讲自己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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