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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铮铮轻叹一声,随即又笑。“我只知晓你容不得觊觎摄政王,与你争人之人。”汪青蔓、王郁文,都是例子。“我是能够理解你的。”说是不争,可有哪个女人愿意自己的丈夫日日被旁的女人盯着。正是因为理解她,正是因为她也容不得,所以她无法说她一句残忍。
历朝历代,千百年来,后院女子,因为一时心软,一时接纳退让,被旁的女人陷害,羞辱,最终不得善终的还少吗?她们争的并非只是丈夫的爱,掌家之权,还有她们孩子的地位、权势。
沉默一会儿,白铮铮又道,“对了,青儿的婚事,说是有几个女子不错,你可见过?”
宁安摇头,“前几日娘倒是说着让我见一见,为青儿掌掌眼,可恰逢我病了,便没看。”青儿自己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说姐姐喜欢他便喜欢。对于青儿依赖她这件事,她既欢欣,又有些无奈。
“青儿还小,倒也不急。”
宁安点头,“我也是这么说的,再过几年成亲也可,可娘急的很。”再说吧,若是真有好姑娘,早些定下来也没什么。
戏台上唱的是一曲霸王别姬。
运筹帷幄,统雄师,一片丹心将汉扶;九里山前十埋伏,决胜策,神出鬼没。
画上浓妆,扮上虞姬,走上台前,是别了霸王那一场。
看戏的作为也是按着身份排的,宁安与一众夫人坐在第一排,她们身后站着七八个未曾出嫁的女子。大一些的十七八岁,小一些的只有十一二岁。
宁安倒是没想到能看到太子妃。她知道皇上解了太子的禁足,只是他虽然还是太子,却不再握有实权。皇上要他去西夏边境,与驻军一起攻下边城,王氏一族却力呈太子不能去战场的种种因由,将太子保了下来。
谁知,皇上突然下令要攻打西夏与我国接壤边城,是否是想让太子永远留在那里呢。
太子势微,太子妃便也不得不低头。正对戏台的座位,宁安扫了一眼太子妃,径自走过去坐下了。她还拉着白铮铮,白铮铮坐在她身旁笑道,“摄政王妃这个身份可比宁王妃重多了。”更何况,她还是定国公主,安邦侯的生母。
摄政,定国,安邦,皇上打着什么主意,一目了然。
举剑自刎,她倒在戏台上,浓妆带泪,一折子结束。
戏幕落。早就侯着的侍女们一一捧着托盘而入,托盘上,一碗白嫩嫩的杏仁豆腐。杏仁可令女子好肌肤。
“说起豆腐,城头有一家做的特别好。”明王妃浅浅吃了一口,“我记得是祖孙两人,那豆花做的,细嫩顺滑,只需淋上少许蜜糖便很好吃了。”
“那家我是知道的。”太子妃也道,她唇边噙着笑,笑容依然,带着微微傲然,与以往并无不同。“只是听说,自从家中孙女过世后,便不做豆腐了。”搬去了城外,一亩三分地,糊口为生。她抬头看向宁安,“可惜摄政王妃不曾品尝过。”她掩着唇,一抹可惜从眼中划过,“便是我自幼吃遍山珍海味,如今想起,也是怀念不已。”
有人注意到宁安动也未动,便问,“摄政王妃不用吗?”
卖豆腐的爷孙,孙女去世,爷爷搬离京中。
是巧合,还是她们知晓宁晖归京了,有心在她面前提起宁晖的心上人呢?
宁安笑道,“我不太喜欢甜豆腐。”她喜欢的是咸豆腐,白嫩嫩豆腐脑,一勺酱油,一勺鸡丝高汤,一滴麻油,一些炸过的碎花生,一把芫荽,一两点辣椒油。
对方点头,看了一眼宁安,“说起来,那卖豆腐的孙女,还是死在摄政王与王妃大婚那一日。”
“哦?”宁安来了兴趣。“当日的城楼不是被魏家孙女占了撒纸钱吗?”若非有她爷爷的身份,城楼如何能让她上。以前不曾多想,倒也没在意,现在想一想,总觉得魏缁衣能上城楼一事,透露着蹊跷。城楼日日夜夜都有士兵看守,乃是防护城池之地,守卫之地,恰又逢王爷大婚,如何能让她一个女子上城楼。
再一推敲,一个卖豆腐为生的寻常女子,如何能上城楼?城楼每几步就有士兵驻守,十人小队不间断巡视,她又是如何跌落城楼而无人知?
汪夫人没想到她能直接说起那日之事,摸不准她是何以,便想打个圆场。“魏老夫人的孙女自幼被惯坏了,年轻气盛,这些年倒是沉静了许多。”
宁安笑着点头,“是沉静了许多,隔一段时日便差人来我们王府送经文,前些日子还抄了佛母经送来。”《佛母经》又名《佛母大孔雀明王经》,“《佛母经》总计两万七千一百五十七字,她一抄便是百遍,着实有耐心。” 她笑嘻嘻地,越发让人猜不透心思。“她还指名是送给我的,王爷还说她耐心十足,若是我也有这般耐心,倒是好了。”
贪欲嗔恚痴,是世间三毒。佛法僧已断,实语毒消除。
魏缁衣专门送她亲手抄写的《佛母经》,是何意?暗讽她贪欲嗔恚痴,容不得王爷有妾室,容不得妾室有孩子?还是真心为她抄经祈福?
众人低头饮茶的饮茶,吃小点的吃小点,不敢随意接话。汪夫人略一思索,便知道自己这个圆场打错了。魏相一直以曾经的功绩求皇上将他的孙女赐婚摄政王,摄政王屡屡拒绝,摄政王妃又如何不知呢?怕是心中早就生了龃龉。
“不说这个了。”她呵呵一笑,“听闻王妃的弟弟要成亲了,未婚妻是何人?”
宁安诚实道,“还未定,想再多看看。”不过娘同她说过了,正室是定要留给招提阁十三功臣之首,敖家的孙女的。敖家的那两个孙女,她见过一次,一个明艳张扬,一个沉静温婉。听娘的意思是,二选一,然后从其他家族中,再挑选三四个为妾。
汪夫人对明王妃使了一个眼色,明王妃伸手拉了拉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子。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清秀削瘦。她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杯热茶,送到了宁安面前。
“听闻摄政王与王妃都爱品茶,小女特地寻了些浙江安吉白茶来,王妃尝尝?”安吉白茶挺直略扁,形如兰蕙,泽翠绿,白毫显露,叶芽如金镶碧鞘,内裹银箭,十分可人。
宁安看着她,笑着拒绝了。“最近身子不太好,在吃药,大夫说茶会影响药性。”她近来很少在外面吃东西,原本倒也没那么在意,这几年经历了一次又一次被人暗害,她也不得不提起十足十的精神去防备。
她话音刚落,阿朱便机灵的端上一杯水,“王妃,红参茶,您中虚胃冷,血虚眩晕,红参茶要多用些。”
宁安接过红参茶,轻抿了一口。她见对方脸上尴尬,便伸手拿下发髻上的通草花发钗。袅袅牡丹,色泽亦多,银红为上品,黄、绿为贵。“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你的茶我虽不饮,但这份心意,我是明白的。”她起身,对方配合着屈膝,她将发钗插入她的发髻中。以银红为主,辅以黄、绿花骨朵,温柔大气。
“花如剪彩层层见,枝似轻丝袅袅垂。”汪夫人笑道,“先皇后一贯例行节俭,这通草之花,不枯不败,色泽如故,可长长久久佩戴,倒是比鲜花也好得多,又奉行了节俭之风。”她专门提起先皇后,也是为了讨一个好。
宁安笑问她,“你是谁家姑娘?”
对方行礼,“回王妃,小女是故韵贵妃的侄女,王氏梓琳。”
宁安点头,看向明王妃,“这么说来,便是明王的表妹了。”
明王妃道,“她的生母病逝了,家中姨娘掌家,她的母亲临终前,生怕女儿被姨娘欺凌了,便拜托明王给她寻个好人家,我们不能辜负了她母亲的托孤,便将她接入府中了。”
“许了什么人家?”宁安随口一问。
明王妃笑道,“还未许人家。”她看着宁安,眼波流转,“摄政王妃可有好人家?”
宁安笑着摇头,“京中王侯高门,我都还不清楚,如何知晓。”她甚少出门,甚少交际。
明王妃道,“王妃的弟弟不就是一户好人家。”
白铮铮微微挑眉,原来赠茶是在这里等着。这是想与摄政王妃,夏侯一门结姻亲啊。
宁安连连摇头,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拒绝之色。“青儿的嫡妻只能出自哪个家族早以定下,若是她嫁过去,只能为妾了。韵贵妃的侄女,怎么能为人妾室呢?”她还以为明王妃想把她塞给她家王爷。
“什么妾室不是妾室的,也不过只是一个称呼。”明王妃眼神一动,便有一个夫人笑道。“历来,宫中也好,后院也罢,女人都是无数的,可正妻之称只有一个。大家都是为了给丈夫开枝散叶,一心为了家中,私下倒也不用分的那么清楚。”
“是吗?”宁安含笑,“那为何魏家的孙女一心入我摄政王府,却不愿为姨娘,定要争一个侧妃之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