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她进一步动作,那片黑暗中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你醒了?”
第五灯心中一紧,可又随即缓下心神。
因为随着声音响起,殿中也同时亮起一抹微弱的烛光,映在她很熟悉的一张英俊面孔上。
第五灯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就着他扶起的动作坐了起来,然后静静地看着他。
这么多年过去,津离信的身量不减,但胸膛与肩膀更加厚实有力。
原本的年少轻狂与飞扬神色,被高位的压制快速涤荡干净,只剩下雍容的气度与成熟的魅力。
神族的寿命漫长,时间流逝对他的一切毫无损减,倒还赠予他从容的空间与气势的沉淀。
第五灯想,这上天还是有所偏爱的。
不光她在打量津离信,津离信也在打量着她。
许是安睡了一觉,第五灯的唇色没有下午那样惨白了,灯光映照下的她轮廓有些模糊。
津离信突然想起在某一个时刻,第五灯的脸也是在这样摇晃的火焰边。
她取下长长的帷帽,静静地坐在篝火边。
只是那一眼,津离信就产生了一种想与之郑重度过一生的愿望。
那又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津离信在她的榻边回想了一下午,记忆里出现了一块空缺,蒙上灰色的阴影。
第五灯望着他,道,“你怎么守在这里?没有政务要忙了吗?”
津离信垂下眼睫,“我有些话想问你。”
“嗯。”
津离信这才重新看着她,面色有些凝重,“。。。孩子快要出世了?”
第五灯眨了眨眼,她心中几乎尘埃落定了一个很久之前的猜测,半晌道,“应该是。”
她孕期将近千年,加上那挥之不散,灵力也驱之不去的灼热之气。
一切的一切,好像只有那一个答案可以对得上。
她最想这孩子一生平凡顺遂,但好像从一开始,她的这种愿望就是一种最不可能的奢望。
津离信看着她扶着肚子的温柔动作,声音有些沙哑,“那你知道,你,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吗?”
下午那位老医师跟他说,第五灯的灵力修习之术与寻常仙术不同,甚至称得上是禁忌之术。
而且她的骨骼血脉中,还有将全部灵力与一半灵核尽数取走的痕迹。
现在支撑整个母体与婴儿的就只有剩下的那半灵核。
而这样,是远远不够的。
今日之事,便是一个最开始的征兆。
。。。。。。
伏玉殿中,是与夜色更加相称的寂静。
年轻英武的帝王此刻神色颓然,“你在用命,搏一个孩子出世的机会,万一有点闪失,便是母子俱亡。”
“值得吗?”
神色憔悴的女子终于将手移到了他的心口,闭了闭眼,叹息道,
“。。。那时在无望山上,你明知道我是梧迹国宿明山上的人,还是用半颗心换我一个生的机会,值得吗?”
“津离信——”她叫他。
津离信抬起头来,凝视着她。
第五灯看着他,烛火摇曳,情深无悔。
“你没有那半颗心,所以我从不怨怼你的冷漠无情。但这并不是我愿意生下这个孩子的理由。”
“这理由从来只有一个,那便是——”
“我爱你,我也爱这个孩子,但我最爱的还是我自己。”
“我想要生下她。”
“这不是牺牲,也不是奉献,甚至我早已预见她一生的波折而对她有所歉疚。”
“但我还是很自私地想要为自己生下她。”
“我愿意,所以我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