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轰!原子弹炸毁广岛长崎。
历行胜利了!所有恐吓都比不上这句震撼有力。小慧闭嘴,双唇抿得紧紧,怕说到做到变成他唯一的优点。
很好,她闭嘴了,而且受惊吓的她和生气的她一样美丽,美得像怒放中的圣诞红。
他拉她往前走,走到巷子口,黑色轿车停在那里。
他们上车,再停车时,他手上多了照相机,而停车的地方栽满圣诞红,十二月,火红圣诞在风中对他们招手。
白历行把她推到盆栽前,不由分说,猛按相机,生气的她、生气的红红脸颊,像极了他最爱的花种。
从这天起,历行蓝色的眼眸时时跳跃,在书页上,在笔记本里,也在小慧爱思考的脑袋中央。
钧璨手端两大盘菜,笑容可掬地站在她家门前。
“希壬食言,订了餐,却跑到外面应酬,你得帮忙。”
让他进来?不想,她不要继续在他的蓝眼中沉沦,不让他进来?不合情理,她毕竟是点点未婚夫婿。
她不擅长犹豫,却老在蓝眼睛前犹豫。
“很难决定?不过是一顿晚饭,就当作是敦亲睦邻!”
她靠在门边,安静。
“地球上有两亿人口没饭吃,我不好意思把食物丢掉,如果和我一起吃饭很为难的话,要不要我把菜分一半送到你家?”
他够委屈求全了,她还能拒绝?小慧让开身,让他顺利进屋。
放下两道菜后,钧璨得寸进尺地牵起她的手,要她帮忙拿剩下的菜。
小慧想甩开他,可是,继眼睛、声音、笑容之后,又找到他与“他”的另一个相像
他牵她,不是十指交握、不是抓住她的手心,而是拉起她的手腕,就像白历行。该死,他还有多少个白历行习惯?
怔忡间,她进了他的屋子。
他的公寓比她的大两倍,全新装潢过,清一色的米白,明亮干净,昏黄的灯光,添上柔和几许。
不自觉地,她走向客厅藏书,逐一阅览,全是很棒的文学作品,让人讶异的是,书柜里有一大半是中文书。外黄内白的banana居然看得懂金庸!?
她抽出“人鼠之间”在书后头,龙飞凤舞的藏书签名再度抽痛她的心。
他的字迹像极白历行,她不禁自问,假设她挖出一百个他和历行相像的地方,是否可以大胆推论宋钧璨=白历行?
“奇怪吗?我虽在美国长大,却有不错的中文底子。”
抽走她手上的书,他把小慧带进书房。“我在高中时代,迷上二月河和高阳,我有整套他们的作品。你喜欢他们吗?”
书房,名副其实,墙上,钉了座近四百公分宽的书架,除了落地窗边的音响和房中央的大型沙发之外,这里统统是书,满屋子的书籍令人开心,恍惚问,她回到高中时期,站在一排排的书架中间寻访桃花源。
以书为话题,钧璨成功地扭开她的语言系统。
小慧答:“我看过二月河和高阳,但没看齐,他们的作品引人入胜。”
“喜欢的话,随时欢迎你来这里看书。哦,我和希壬不常在家,我给你钥匙。”说着,他从口袋掏出钥匙串,取下一支交给她。
眯眼望他,不确定该不该接下,虽然她受书册吸引,可是
他们不算认识,甚至称得上陌生,他怎能随便把家中钥匙交给陌生人?再慷慨的人都不该做这种事!
“怎么这样看我?我很奇怪?”他微笑,笑容里有她的熟悉。
“有没有人教过你,防人之心不可无?”忍不住,她问。
“防你吗?我想不需要。”钧璨耸耸肩。
“那是因为你不认识我的贪婪。”瞄眼周遭图书,要是语言程度够好,她连英文书都偷。
“你对知识贪婪?”钧璨大笑,他是个爱笑家伙。“我在资本主义社会下长大,在我熟知的社会里,有个叫作lvanbocsky的人喊出一句精典名句贪婪是健康的,你可以贪婪,并且觉得自己很棒。”
说得好,这男人不但爱笑,而且还爱念书、爱引经据典,糟糕,她又找出另一个“像历行”的证据,再下来,她是不是要到庙里请示神明,问问宋钧璨是不是让历行的灵魂附身。
“等你遗失所有书本,我还可以觉得自己很棒?”半挑衅地,她仰高下巴。
“当然,到时候我将和你分享读书心得。”说着,他顺手抽出两本老舍的作品递给她。“借你。”
收下,这秒钟起,小慧变成犹太人。反正他大方,她何必放着便宜不占?“你怎知道,我是把它们读进去,还是卖出去?”
“你需要钱的话,我提供你更好的管道。”
“什么管道?”
“当我的管家,你有时间就过来整理环境,工作时间自由、工作内容自由。”他是慷慨的boos。
“我不会做饭。”
她只能煮咖啡,了不起把青菜鱼肉放在锅里面用水烫熟,沾酱油下饭。
“我会。”他膨风。
“洗衣机我只会用onetouch的。”多按两个键,她就不行了。
“我的衣服向来送洗。”
“我不用吸尘器,只用3m拖把拖地。”她是电器杀手,来一部死单数,来两部死成双。
“够了,这就是我要的能力。”瞧,他对管家的要求真的不多。
“你的脑袋有问题?”她偏头,抿直的唇角挂起倔傲。
“也许。”他同意,从找征信社调查她那天起,他的问题就明显严重。
他都承认自己有问题了,她还能落井下石?
她从书柜里再抽几本书,当她翻到国中时期看过的桂花巷,暖意滑过心头。她记得,她最喜欢在历行自夸自擂时,用书里那句“红龟?,咬一口,还没看见馅呢!谁知好坏”来嘲笑他。
“当我的管家好吗?”他再问,态度诚恳。
“你习惯用这种草率态度面试员工。”
“面试员工是希壬的工作。”
“幸好,用你的方式,公司未开张,得先预备倒闭。”
他大笑,不介意她的揶揄。“愿意吗?薪水不错,一个月十万块。”
“十万块台币?”他疯了,这价钱能找到三个全能管家,而不是只会用3m拖把的弱鸡。“找我这种家事白痴当管家,对你有什么好处?”
“敦亲睦邻?”二度搬出同样借口,他词穷。
“你的敦亲睦邻太昂贵,你忘记自己是资本主义的产物?”
:我是。”就是过度资本主义,才会想用钱摆平。
“你的灵魂已经和魔鬼做交易?”她用他的话嘲笑他。
“我没有,希壬才是。”语毕,钧璨大笑,不自主地,小慧也露出笑颜。
“你真是好朋友。”她摇摇头,继续在书架上搜寻书目。
“好吗?当我的管家?”
“不好。”拒绝又拒绝,她不要男人闯入她的世界,尽管他有历行的声音、眼睛、笔迹和牵手方式。
“你很难沟通。”
“谢谢夸奖。”她不被激怒。
“你的人际关系有待改善。”
澳不改善都没差,反正她决定要孤独终老。
他从书架上取出“卡内基沟通与人际关系”摆进她臂弯。“相信我,这本书很适合你。”
小慧被雷轰到,熟悉的深蓝色书面、熟悉的作者书名,他把她弄呆了,这本书,多年前,她曾经推荐
白历行性情大变!
原本对人冰冷疏离,现在他对挑衅游颍慧产生极大兴趣,虽他仍不太和其他同学说话,可一站到小慧面前,话多到让人想替他进行唇部缝合术。
白历行和游颍慧杠上。
白历行次次考满分,满分之后嚣张地到游颍慧面前献宝,一句“我赢了”把游颍慧气得七窍冒烟,然后再贴近她问:“需要我让你吗?”
后面那句比前面那句更具杀伤力,好几次气得游颍慧抡起拳头往桌上拚命捶,若是她得到躁郁症,白历行绝对是元凶!
期末考结束,在一阵大搬风后,班上加入十几位新同学,且女生居大部分,她们组了“我爱历行团”处处打听有关白历行的习惯、兴趣和背景。
怎么搞的,低调的白历行突然声名大噪?
谣言惹的祸!
体育课时,历行的眼镜不小心被同学撞掉,在发现他有双蓝眼睛之后,传说纷纷出笼,传说历行是欧洲某个小柄的王子,他正游历世界,学习各国文化,好在继承帝位时,具备国际观。
有了穿凿附会的传说,名气怎能不扶摇直上?想当皇后的女生、想成为国策大臣的男生、想交个王子朋友来炫耀身分的同学,多如过江鲫鱼!
哇哩咧!有蓝眼珠是王子,那小慧的混血儿五官不就代表“欧洲某国的公主”吗?拜托,媒体人满街跑的今天,别说台湾藏一个王子,就算藏的只是个小小的外国明星,都会被追出来。
王子?我咧呸!
白历行称不上帅,真的,他了不起个头比人家高,高个子同吗?才怪,又不是养圣诞树,越高越值钱。
至于历行,他贪看小慧发火的模样,他喜欢她红红的唇翘上半天,喜欢红红的太阳贴入她颊边,更喜欢她把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的古怪表情。
白天,他在学校里复习她发火容颜;夜里,他有她的照片,气鼓鼓的她,气得好美丽!
“寒假,你有没有计画?”历行走到她身边问。
小慧放下背到一半的“师道”含颗糖果,瞪他。
有!计画一,找密集班补习,开学时让他好看;计画二,每天背两百个英文单字,开学后让他好看;计画三,每天写一百题数学,开学后让他好看计画十,把所有的课文背熟,开学后让他好看。
计画详尽对吧?所有的计画都是“让他好看”
“没空作计画?你对功课太认真了,这不是好事,未来社会不需要考高分的人。要被社会需要,必须拥有独特才能,你会不会第二、第三种语言?你有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你的情绪eq是否让人惊艳?相信我,考高分绝对不是‘特殊才能’。”
这话由最后一名的同学讲出来,较具说服力,从名次摆在最前面的人口中说出,只会让人觉得他居心叵测、阴险恶毒。
“你为分数排名生气,足见你的情绪智商不足;你不使用英文阅读沟通,却把时间花在文法上面,代表你不但笨,而且没看透语言是沟通工具而非高深学问;你就是把古文观止背得熟透,也没办法帮助你适应办公室伦理。看来看去,你全身上下只有一个优点漂亮,也许你可以考虑进入演艺圈。”
他又企图惹火她。
她将紧握的拳头克制在身侧,冷淡答话:“你不是我的师长,我的才能与智商不劳你评判。”
这是针锋相对,但历行深受吸引。
美丽、漂亮、有精神朝气,若是她能一直维持这个表情,他肯定很开心。
她在烧火,他在笑,火越旺盛越能满足他的变态需要。
“我只是建议。”
“闭上你的狗吠!”她低吼。轻轻松松,他惹得她跳脚,脸红唇红,双目圆瞠,眼角闪着泪光,这回是她的生气记录中,最美丽的一场奇景。
美呵她美得让他好感动,好山好水都比不上她的容颜,粉腮添黛,柳眉迎风招展,不必出游了,台湾十大美景就在他眼中。
历行拔下眼镜,少了层咖啡色,她脸上的红鲜得让人想尝。
他凑到她眼前,她不得不看,渐渐地,他蓝蓝的眼睛沉淀了她的脾气,那温柔,柔得像潭清净湖水,她徜徉其中,忘记愤怒,忘记蓝眸的主人老是教人咬牙切齿。
“寒假我要去夏威夷,想不想一起去?”他问。
去夏威夷能让他好看吗?
“不去。”
啪地,小慧用力合上课本,走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