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吕洞宾,就变成这样子。为什么你李敖豪不掩饰地讲这个故事给大家听?就告诉我们中国人错了。还精补脑?我李敖脑子已经这么好了,还能再补吗?那精子跑哪里去了?精子跟着小便出去了。所以,我才发现,这种现代的前列腺手术有了以后,可以把我们这个中国文化里面道教的关于男人精子的看法全部推翻。你不需要那么样子苦练,那么样子忍耐,想采阴补阳,想还精补脑。在中国的说法里面,精子是最好的,一滴精十滴血,以及各种说法,事实上都是很荒谬的。
有一个字,叫做indiangiver(印第安式的给予者),什么叫indiangiver呢?就是挖苦印第安人的,就是这东西你给我以后呢,你又收回去了。所以,我今天对台大医院而言,好像是个indiangiver,就是怎么捐了尸体,大家都看到了,手续也办了,为什么你耍赖?我也没有耍赖,只是口头上告诉大家说,你们给我解剖尸体的时候,给我大体解剖的时候,大卸八块的时候,你们要有心理准备,不要觉得你李敖怎么变得那么小。
我已经跟台湾变小了,不能与子偕大,而变得与子偕小,因为台湾变小了,我现在自己开始变小了。我心里觉得非常的别扭,所以,我一定要用这种比较轻松的方法,表达出我的看法来。我在北京的好朋友许以祺博士啊,他去过西藏的天葬台,这天葬台就是人死了以后,把你的骨头敲碎,然后给老鹰吃掉,所以看到那个链子,还有那个锤子。他叫朋友们每年给他写首诗,他就出了一本(书)。当然我写得最好,我给大家看我写的这首诗。题许以祺摄西藏天葬台:
生前不知死,死后觅阴宅。
生前聊知死,死后随处埋。
生前焉知死,死后梦三槐。
生前颇知死,死后归去来。
生在水之湄,死在山之崖。
生前真知死,碎骨天葬台。
1997年6月21日,在中国台北写的。请大家注意我这首诗的诗句变化,你看:生前不知死,生前聊知死,生前焉知死,生前颇知死,生前真知死,这里面用些典故了。
好比说,晋朝的刘伶是个酒鬼,一边喝酒一边叫仆人在后面拿个锄头跟着他,说我一死你就埋我。所以,我才有这种话说“生前聊知死,死后随处埋”这个“生前焉知死,死后梦三槐”是典故啊,看它的内容,请看我所写的北京法源寺这个书啊。
我讲这个东西给大家,表示说,虽然我不能接受西藏的宗教,可是我会说:死了以后把自己的尸体给这些老鹰吃掉,我觉得是一种非常浪漫的死法。我今天在台湾,无法用天葬的方法来处理我的尸体,可是,我会用这种信念式的、讽刺性的、开玩笑性的方法,来展示我的最后的骨,愿身成骨骨成灰,愿身成骨骨成标本啊。这可能是我对中国,对中国的台湾的一点最后的遗骸,这个遗骸本身也是很特殊的。所以,你们看到我开玩笑的这一面,你也要看到我有苍凉的一面。
我再念一首诗给大家听,表示你们不要忘记我不算什么电视节目主持人,我是文学家——虽然别人不承认。大家看我写的:
四季里总有秋天,
秋天是一种感喟,
正因人难以寻春,
对夏日你无法插队。
别伤感黄叶凋零,
且珍惜仅有的青翠,
人生里总有中年,
中年是一种狼狈。
正因你不再童真,
对青年你不属一类,
别回首旧日光华,
且留恋残梦的未碎。
逼近的是冬天的娇阳,
逼近的是老去的彩绘,
逼近的是处处美酒,
可惜的是我已难醉。
当我前列腺开刀以后,我正有这种感觉。
告诉大家,这三年来,我开了三次刀,六次全身麻醉。在今年的5月4号,还动了一个小手术,膀胱结石,又麻醉一次。所以,我觉得我真的在慢慢地老去。我才说到了“别回首旧日的光华,且留恋残梦的未碎”所以,大家看到我的诗的结构,我特别给大家介绍一下。你看,一开始四季里有秋天,然后秋天是一种感喟,难以寻春,对夏天无法插队。看到没有?春夏秋冬。别伤感黄叶凋零,珍惜仅有的青翠,人生里有中年,好像秋天一样,中年是一种狼狈。因为你不再童真,所以你跟青年不属一类,别回首旧日光华,且留恋残梦的未碎。前面两段诗是很对比的,最后结论就是:逼近的是冬天的娇阳,现在我就这样子;逼近的是老去彩绘,现在也如此;逼近的是处处美酒,不是吗?可惜的是我已难醉,我们这种人,把生死真的看得很破,看得很开,如果没有这个本领,我就不要混了。
我认为,就因为我们有这种特色,我才能够有一种很玩笑性的洒脱的方法,来应付这些生生死死的情况。可是,洒脱还不够,我认为,还要相当的幽默,还要开开玩笑——开自己的玩笑,幽自己一默。人生如戏啊,这就是戏。如果你整天忧愁,整天伤感,是错误的,这就是我的一点点人生观。今天我追其所长,可是自补其短,为什么我要这样做?告诉大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司马光说他一辈子没有说过谎话,我告诉各位,我一辈子也没有说过恶意的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