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端衡在不久后回到房内,瞧见已然清醒的言予诺,微笑问道:“你肚子饿不饿?”
言予诺经聂端衡一问,才发现自己似乎很久没吃东西了。他点点头,目送聂端衡的身影消失在门前,不一会儿,他手上多了一个碗。
“吃吧。”他将碗放到言予诺迫不及待伸出的掌心内。
没有落坐,他反而走到窗边,背对着言予诺。原本以为他会趁机问问题的言予诺一仲,随即扬起唇角,为他的心细如发而感到自在欣慰。
“聂。”言予诺轻唤。
一出口才发现其实他们这种叫法暖昧的可以,但暖昧的可以接受。
“嗯?”聂端衡回首,深邃不见底的黑眸柔和地回望,却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的目光逾矩。“吃饱了?”
“嗯。”言予诺沐浴在他的眸光下,心情不由自主的飞扬轻快起来。
两人默默相视,无言。最后言予诺才轻咳一声打破沉默。
“我想我要道歉才是。”想起先前他对聂端衡的态度,言予诺只觉恼羞,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表现的那幺差劲过。
聂端衡微敛眼睫,掩去眸底飞快窜过的心思,低道:“你没有必要道歉。”
聂端衡仍以为言予诺是因为知道他是同性恋才会排斥他。
言予诺挑眉,很确定自己不喜欢此刻探索到的心思。
“我不是。”言予诺牛头不对马嘴的吐露。
聂端衡闻言,扬睫与床上的他对视。
“我不是因为你是同性恋而排斥你。”言予诺皱起眉头,俊容满是严肃。
天!聂端衡到底受过什幺伤害啊!他怎幺会以为他会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讨厌他?这种事情在他眼里压根儿跟空气中看不见的浮尘微粒是一样不足道的。
可对聂端衡来说,却是别人评断他的第一印象--而且是最主要的。
啊?聂端衡因言予诺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而讶然,不知该做何反应,却因他的否认而宽心。
“谢谢。”聂端衡微微一笑,仍是压抑着自己的心绪。“希望我们仍然是朋友。”
“我们不会是朋友。”言予诺嘴角抽搐,有种想揍人的冲动。
数种脱闸而出的情绪袭向聂端衡,最明显的是那提早夭折的情思。
“是吗?”用尽气力才挤出这两个字,聂端衡觉得他该感谢言予诺的坦白,没有让他抱大多的希望之后再失望。“也是,你该是知道了我对你不只是朋友。”
他终于承认自己早在发现他的笑容与roy相似之时,已止不住自己压抑多年的情感,再次为他而心动。
劈--哩--啪--啦--言予诺听到自己的理智被情感打碎的声音。
“你白痴啊!”言予诺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如此的忿怒。
真是好笑,他这辈子所有的喜怒哀乐拜聂端衡所赐全部经历了。他前半生是在贫困中度过,过多了被人追打辱骂的日子;在担任主治医生后,他头一次知晓什幺叫“幸福”对这样的转变乐在其中,他一直觉得这样的生活很逍遥自在,很无拘无束。
怎知他遇上了聂端衡,他为自己的心束上枷锁,然而,这枷锁却是甜蜜的负荷阿
“呃?”不对吗?面对这样的反应,他还能做什幺反应?
早学会不能有所期待,有期待就会失落,他当然不会傻得以为什幺事情都会顺利得像坐云霄飞车。可言予诺却骂他白痴,这真让他不知该如何应答才是。
“你不会问我:‘我们不能当朋友,那还能当什幺吗?”言予诺咬牙切齿地说出自己预设的答案。
呃,他一定得这样回答吗?聂端衡不知道这种时候还有模板可以参考对话台词的。
“然后我就会回答:当情人啊!”欠揍的聂端衡,害他接不下去。
啊?聂端衡瞪大眼,以为自己得了幻听,直想叫言予诺再说一次。但言予诺的表情让他噤口。
言予诺简直快被聂端衡气死,他准备的长篇大论还没出口就胎死腹中,他不说出来死不甘心。
“之后我还会再说:可是我们必须慢慢来,因为我还没有办法接受我有命定之人,要依赖另一个人才能活命的事实。但是我会努力去接受、去适应,所以你要等我呜”叨叨不休的嘴被不知何时靠近的聂端衡堵上。
四片唇贴合的瞬间,言予诺睁大眼,感受到聂端衡内心交织的狂情,一时无法承受那幺多的他,任凭聂端衡在他唇齿之间肆虐,热辣的鼻息拂上他的脸颊,让他的脸颊不由得烧起两道焰彩。聂端衡火热结实的吻让言予诺的身心跟着燃起不可思议的躁热。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幺样反应才对,没有人教过他跟人接吻该做些什幺,电视电影上演的此刻全抽离他的脑海
好不容易,言予诺以为自己会溺死在这片火热炽情中,聂端衡放过了他。
眼睛因为一直张着而酸涩,心因为承负大多来自于聂端衡那压抑过久的浓烈情感而狂跳呼吸紊乱、胸口失去规律的起伏着
好多好多言予诺无法形容的情感一时间夺走了他的表达能力,最后留下的只有那张占满他所有视线的脸庞。
聂端衡恋恋不舍的指尖碰触他刚品尝过的唇,而后轻柔贴上他烧烫的脸颊,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盈满柔似水的情感,唇角微扬,勾起一抹饱含魅力的弧度。
“这时候该闭上眼。”沙哑地吐出话语,聂端衡只觉以往积压在心头不敢宣泄的情感此刻全倾巢而出。
他再也再也不必压抑,不必压抑!
言予诺直勾勾地看着聂端衡,像中了魔法似的移不开视线。搞什幺?什幺时候聂端衡去整型,变得那幺好看来着?
“下、下次不要打断我说的话!”言予诺好不容易别开了眼,想要凶聂端衡,气势不知为何却强不起来。
“好。”聂端衡爽快的答允,眸里笑意盎然。
好、好奇怪啊他不敢正视聂端衡,直觉脚底发痒,很想“落跑”
“言!”聂端衡扳正言予诺的脸,要他正视自己。
获得之后,更怕失去后的空虚。聂端衡从未为自己争取过什幺,只因他饱尝失去的痛苦;既然会失去,又何必争取?唯有言予诺,他想要尽全力守住这份情感,不再让它自手中流逝。
“干嘛?”言予诺的眉头纠结,眼神凶恶。
聂端衡不在意地笑笑。“现在,你能告诉我,你是怎幺了吗?”
不告而别是一回事,但见到言予诺消瘦的模样又是一回事,通常只有被疾病折磨的人才会瘦得那样快。
他很清楚,因为他去世的妻子青儿就是这样。现在言予诺虽然气色较佳,他先前的病气仍深烙聂端衡的脑海。
“是不是在谈恋爱的时候,什幺秘密都不要向对方隐瞒比较好?”言予诺困扰地想着。他该怎幺解释自己会这样,完全是因为他的身分的关系呢?又怎幺能确定聂端衡能接受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言?”聂端衡因言予诺迟迟不响应而忧心的拢眉。
“我没事,很好啊!”言予诺一时不知如何说明,只好一语带过。
聂端衡双手捉住他的臂膀,认真凝望,坚定地说:“放心,不论发生什幺事,我都可以承受。只要你不隐瞒。”
他很怕言予诺得了什幺绝症不敢说,生怕再被抛下的他不愿言予诺说出任何白色谎言。
“只要待在你身边我就会没事。”言予诺想了一下,才决定从最好说的开始说。
可听在聂端衡耳里却成了他搪塞的借口。
“言,我希望你能实话实说。”他不要言予诺像青儿一样独自承受病痛和死亡,他宁愿是自己有病也不要言予诺有事。
“我真的只要待在你身边就不会有事啊!”言予诺挑眉,以再认真不过的语气重复。
是否要他指天发誓,聂才会相信他没有撒谎隐瞒啊!
“我很担心。”聂端衡无法阻止自己往最壤处想。“我的妻子当初就是瞒着她生病的事嫁给我。”
青儿言予诺还是头一次听到聂端衡提青儿的事。说也奇怪,比起这个在聂端衡身分证配偶栏上的名字,他反而比较介意roy这个人。
不过也没什幺好奇怪的,因为青儿是女的。聂端衡是同性恋,只对同性感兴趣,就算有异性肯投怀送抱,他也不见得会接受。
“你的妻子?”为免聂端衡觉得奇怪,言予诺还是开口问了。
“半年前因为癌症去世。”聂端衡眼神一黯。“她嫁给我四年,四年都是躺在病床上的。”
这点聂青儿倒没提过。言予诺眼神飘忽,望着聂端衡低敛的睫羽,知道聂青儿的死让他难过。
“她是一个好人,明知我是同性恋还肯嫁给我。”聂端衡微微一笑,抱住言予诺,不让怀里空荡荡的。他想要得到永远,然而永远对他而言却总是在一瞬间便由指缝消逝。
“哦?”言予诺不热络的应声。脑海里是聂青儿首次来诊所“求诊”、以及她死后灵魂仍眷恋不舍的情形。
她说她对不起聂端衡,她欠聂端衡太多突然感到有点不自在,他下意识的抱住聂端衡的背,皱起眉头。
他讨厌自己很想当面问聂端衡有关于roy的念头。
“你介意?”聂端衡一只手抬起言予诺的下巴,望入言予诺眸里,想要知道他的想法。
“不。”言予诺摇摇头,明知故问:“她的死,你很难过吧?”
“她的死让我对人生失去希望。”聂端衡没有说出口的是,言予诺的出现打破他曾立下不再爱人的坚持。“让我觉得爱人好累。”
“你爱她吗?”言予诺抬手覆上他抚上自己脸庞的手,低垂视线。
他觉得自己好坏,一直问着这种问题,潜意识里做着比较。
“我试过要爱她。”聂端衡据实以告。“结果总是令我挫败。要我拿她当亲人可以,当爱人,我怎幺努力也办不到。”
对聂青儿,他是歉疚多于情爱。
“那”roy呢?言予诺没有说出口,询问梗在喉咙里。
这个人必定在聂端衡的生命中占有极重要的一席之地。言予诺不否认他很介意,而且很小器的嫉妒着。他开始想要连聂端衡的过去也了解,但时光无法倒流,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要求霸占他的现在与未来。会不会太过自私?
不自私就不叫恋爱,不自私就不是爱人。
言予诺可不想故作大方,他就是这幺的心眼狭小,容不下一颗沙子。
“你想问什幺,我一一据实以告。”聂端衡放开言予诺,背倚上床头,长腿抬放上床,调整个舒适的姿势后,言予诺被他抱入敞开的双腿间。
头倚靠在他的肩上,言予诺在聂端衡怀里渐渐放松。
糟糕,他又想睡觉了。言予诺听着聂端衡的心跳,吐吸之间尽是染上聂端衡气息的空气。这般亲密不带欲望的拥抱令言予诺安心。
“等我想到再问好了。”言予诺合上渐沉的眼睑入睡,没有半点声响再传出。
聂端衡低首一看,见言予诺沉沉入眠,抱紧他,言予诺仅是嘤咛一声,任他抱着。
于是乎,晨光初漾破夜。
于是乎,恋人情苗茁长。
于是乎
于是乎--天杀的、可恶的事实!
雨丝绵密,牛丝般的雨因风斜飞渗入聂端衡黑色的身影。他将手中的花束搁在身前的墓碑,不为漫天织就的雨网而动。
他犹若门神般伫立在墓碑前,动也不动。
言予诺撑着把伞抱着言儿,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心里老大不高兴的,带点哀怨的瞪着眼前飘动的雨,眸光胶着在聂端衡的背影。
“你连个死人也嫉妒。”言儿好笑地看着言予诺挂在脸上显而易见的嫉妒。
“我本来就很小心眼。”言予诺坦承不讳。
“人家都死了。”
“就是死了才可怕。活着的对手你可以亲自对付,可是死去的人,你去哪儿找啊!”言予诺快要烦死了。瞧聂端衡那不畏风雨的站在那儿,他是又心疼又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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