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卜伊鲁皱了皱眉,还要再问,王恢手下的小吏已经殷勤地上前询问起居琐事,陈珏跟韩嫣趁机便搭伴告辞离开,等到须卜伊鲁空出手来,早已经不见陈珏的影子,恼怒之下,他不由“咣”地一拳打在木案上。
两人甫一出门,韩嫣笑道:“这须卜伊鲁倒单纯得很,谁说地图一定要他亲口告诉我们,山川地貌,那使馆的仆从同他闲聊时就能问得差不多了。”
陈珏笑道:“说不定他还当我们拿他没有办法。”
眼看天色还早,陈珏两人入宫复了命,随后陈珏便邀韩嫣至武安侯府做客,韩嫣欣然前往,只是两人前脚进门,后脚便来了平阳侯去世的消息。
韩嫣微微错愕,向陈珏问道:“我们是不是该去吊唁一番?”
陈珏想了想,笑道:“你同平阳侯府有交情?”
韩嫣摇头道:“我只在一些宴会上见过平阳侯,只是我们早年做侍读的时候,平阳公主对我偶有照看罢了。”
陈珏哦了一声,道:“我与平阳侯更没有交情,只不过份属亲戚,虽是平辈,我明日也应去看一看。”韩嫣思索片刻道:“这种丧事,我们尽了礼数便可。”
陈珏笑着点点头,韩嫣却不知平阳跟陈家明面下的种种纠葛,他摇头道:“平阳公主自去年起足不出户,难道是照看病中的平阳侯了?”
陈珏听了微微一笑,引着韩嫣入府赏景,跨过回廊亭池,看过青草荣花木相映,这才行至小亭吃筵说话不提,至于饮酒,陈珏和韩嫣想着死为大,倒没有去碰。
差不多同一时候,平阳侯曹寿离世的消息传到宫中。阿娇把刘放出去玩闹,对身边的芷晴惆怅地道:“从来我和平阳要好的时候。也见过曹寿几次,他既是俊才,人又温和可亲,这么早去了却是无福。”
芷晴柔声道:“阿娇姊姊就要分娩。还是不要想这些让人不愉快地事。”
阿娇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吩咐了詹事给平阳府赐下几样恩恤之物。随后又下令李青亲自代她去请平阳公主节哀。
等到诸事安排妥当。芷晴微笑道:“阿娇姊姊越来越有母仪天下地样子了。后宫唐夫人也说。你有太皇太后从前地风范呢。”
阿娇眉眼微弯。道:“你就知道在我面前说这些好听地话。”
刘彻已经成为君临天下地大汉天子。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她都不能一直做一个不问世事地娇娇小女子。夫妻之间。从来没有分处在两个世界地道理。
阿娇想着。命绮罗取出一对玉刚卯。笑道:“这白玉是外藩所贡。我前些日子见这玉色喜人。便命人刻了两个玉刚卯。正好成了一对。”
芷晴从阿娇手里接过来看了看。只见一片白璧无瑕,玉质圆润,外壁四侧又阴刻了几行小篆字,端地是一块好玉。
阿娇见芷晴喜欢,笑意更浓,道:“很好看是不是。这对玉刚卯你拿去一个给小陈桓做护身符,留下那块我留给这个。”阿娇说着,轻笑着摸了摸隆起的腹部。
芷晴心中喜欢,这边谢过阿娇之后,那边侍女绮罗脆声道:“皇后娘娘,掖**令求见。”
阿娇笑意微敛,整了整坐姿,整个人的气质一下自从随意亲和转为端庄高贵,芷晴那边命随行的阿意珍之重之地收好玉刚卯。亦是一脸的笑盈盈。
这日晚间。陈珏正在家中房,右手在一张展开的地图上比来比去。手指来回划了几圈,陈珏就忍不住微微皱眉,就是这幅绘制的并不甚清楚地潦草地图,已经是汉廷的机密之物。
这时的大河,也就是黄河的河道走势与两千年后的几字形颇有差异,甚至还有一段在匈奴人的控制之下,陈珏看来看去,仍然不明白这水利究竟该怎么建才合适。
所幸这地图的重点并不在这里,陈珏也用不着专研水利之法,经韩安国修饰过的这张地图,真正的特别之处在于各个诸侯王国、侯国、郡国皆各有标志,一眼看去,大汉天下各个势力其封地的分布一目了然。
陈珏看着周边地空白处,忍不住提笔加了几道简单的轮廓,几笔落下,大体上倒有了几分东亚地图的感觉。
正在兴致盎然地时候,陈珏耳边忽地想起“啪”的一声轻响,陈珏抬头望去,原来是烛心已快燃尽,陈珏略一思索,也不叫人去剪烛心,直接吹熄烛火推门而出。
行至卧房处,陈珏进门的工夫带来一阵微风,引得最近的烛火忽明忽暗,芷晴眼波盈盈,正在逗弄襁褓中的陈桓。
陈珏上前几步,刮了刮陈桓的小脸,手指划过陈桓嘴角地时候,陈桓正好口水如注,陈珏抬手的工夫竟然不小心带起一道儿涎。
陈珏哈哈一笑,心道童子口水总比童子尿强,他擦了擦手的工夫,正好看见陈桓身边多出一个玉刚卯,随口道:“这玉倒别致。”
芷晴看了看,道“这是阿姊所送,说是跟她肚子里的那个分享一对呢,本来应该带在身上,只是我怕这玉刚卯四四方方的伤了阿桓皮肤,这才放在那不远不近的地方。”
陈珏点了点头,又逗弄了小陈桓一会,等到陈桓扁着小嘴眼看就要哭出来,陈珏才百思不得其解地住了手,他的孩子缘明明极好,刘和堂邑侯府那一帮都亲近他,怎么就在自己儿子这里吃了瘪?
芷晴在一边没好气地斜睨了陈珏一眼,招呼侍女和乳母把陈桓抱出去照顾,口中道:“哪有你这么做阿父的,这么折腾儿子?”
陈珏见陈桓长得好,心情也好,开怀道:“我这才碰他几下?”顿了村,陈珏一脸得意地道:“将来若是他敢不听话,我非”
风水轮流转,多年前陈珏被老父追打着长大,这回若是陈桓真敢不听父母的话。也该换他陈珏揍儿子了。
芷晴熄了烛火,又道:“萍儿昨日来看我了。她听说了那个须卜伊鲁地事,好像心里很不快活。”
陈珏这儿已经宽衣上榻,听了芷晴地话动作一顿,徐徐说道:“小女孩家的心思,等过一阵子就好了。”
芷晴在昏暗中默默地点点头,嫣然笑道:“这样也好。”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阵子,这才歇下了。
次日朝会。君臣之间说地正是外联于单之事,陈珏对此事极为重视,盖因他记忆中可从来没有这一回事,若是没有这一回的阴差阳错,于单本该在十几年后被伊稚邪彻底打败,这才降汉而来。
朝会上众说纷纭,有一些人如王恢等看来能够联合于单是好事,哪怕帮了军臣父子一把,但若能寻机斩获匈奴控弦之士若干,亦不失为一件好事;卫绾、韩安国等人则以为此事虽可行。但实行之时务必小心谨慎,切不可中了匈奴人的圈套;还有一部分人虽没有直言,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反对。
刘彻目光一闪。嘴唇动了动,他地视线落在田身上,想想这舅舅许久没碰见出头之机,恻隐之心一动,道:“田大夫有何见解?”
田有点儿受宠若惊,道:“臣以为此事还有不妥。”
刘彻脸色一沉。田见状暗道坏了,人是陈珏领进宫,他外甥几乎对陈子瑜言听计从,他没事反对个什么。
眼见刘彻没好气地把视线挪到旁人身上,田急中生智,道:“臣非是反对,国之大事,不可轻忽,那须卜伊鲁虽自称奉于单之命而来。然其区区一个未及冠的少年。究竟能做多少主,也未可知。”
陈珏看了看田。心道毕竟是能做丞相地人,怎么说也不至于真的一无是处,想到这里,陈珏道:“臣附议,长安此去匈奴有千里之遥,一来一回便是数月,中间变数太大,再匈奴单于王**的于单能答应大汉多少有利的条件,朝中又该作何准备,此中种种皆需详加商议,不可不慎。”
若是这个似盟约又非盟约的计议快商定,最大的受益人本来是陈珏,他说一句话当然比田更有分量,刘彻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
窦婴虽觉得贸然跟一个匈奴太子定约有些儿戏,但军臣年纪渐老,但凡一代雄主年纪大了之后总会忌惮身边正直壮年的能臣,大汉从中寻觅机会绝非难事。
思及此处,窦婴也出言赞同了一句,窦婴一说话便犹如一杆大旗,殿上局势顿时明朗起来,刘彻眼前此事大有希望,不由地连连点头。
不多时朝议散去,大行令王恢得到了朝中君臣地全力支持,顿时走路都生风,风风火火地除了宣室殿,显然便是要去寻须卜伊鲁继续聊聊。
陈珏后脚出了殿门,陈午和陈尚已经在另一边等着他,族人同殿为臣常见,父子三人同朝就不怎么多见,但是有石奋万石君一家,陈家这三位倒也不怎么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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