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一个大胡子从车上走下来说道,陈珏一见之下心中更轻松,他却想不到今日第一个来的却是最不屑权贵的太仆灌夫。
陈珏迎上前去,两人客套说笑了几句,灌夫笑呵呵地道:“全赖武安侯往日照拂,我那犬子灌亮近日才得了封爵,虽说离封侯还差得远,但我已经甚是欣慰,唔,甚是欣慰。”
陈珏朗声一笑,心道难怪灌夫转了性,原来是因为灌亮,陈珏说道:“灌太仆客气了,灌亮有勇气前往北地,这才能得到立功的机会。”
韩嫣和周谦那一场不大不小的胜利,正赶上新年刘彻要对诸蕃立威的时候,这大方地封赏可成全了不少人。灌亮便是其中之一。
陈珏嘴上和灌夫客套着,心中却暗道这才哪里到哪里,曾经卫青领军横扫大漠,据说他军中部署因功封侯的就有九人还是几人,那才是淋漓尽致的大将风采。
灌夫之后,又有宾客不断前来。陈珏开始时还心情舒畅,后来只觉得脸皮都要笑僵了,仿佛这张嘴已经不是自己了地一般。
这时候宾客如潮,陈家几个兄弟之外,每家列侯府邸中都有的家丞、庶子、门大夫、行人等府吏便有了用武之地,这些人见陈珏这边目不暇接,纷纷上前同一些官位较低的宾客打起招呼。替陈珏这主人分担起来,这才让陈珏松了一口气。
“这人也太多了。”好不容易得了空,陈珏忍不住对身边地陈尚说道。
陈尚外放几年,堪称英俊的脸上坚毅之色尽显。他看着陈珏微微一笑,只觉这名满长安地武安侯爷陈珏,还是那个跟在他身后学骑射的幼弟。
“再等一会儿吧,谁叫你平日里从来不给人这样的机会,好不容易武安侯大喜,这些人还不得抓住机会?”陈尚好笑地道,见陈珏一脸苦相,还是指了指门口处,好心地道:“不用急。一会你就能歇,算算时辰,宫中的赏赐也该到了。”
陈珏方要点头,只听得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之声,不过片刻的工夫便听人高声喊道:“天使来啦。”
陈珏敬畏地看了看陈尚。外放几年,他这大哥竟然一说一个准。
宫中来地天子使,陈珏看着极面熟,这衣着华丽更胜寻常富户的宦官袍袖一甩,咧嘴一笑,道:“武安侯爷,小人奉陛下命,为侯爷道喜来啦!”
“竟然是内廷杨得意!”
人群中的主父偃眯了眯眼,心中思绪翻腾不止。亲信的宦官来为臣子地乔迁送赏。这是何等地宠信,他虽然连续两迁令人侧目。但论起深得天心,长安城中还真没有人能比得上陈珏。
“武安侯乃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至亲,自然和我等外臣不同。”一个五官冷峻、身材挺拔地青年人道,说话的工夫,薄薄的唇角竟然露出一丝笑意。
主父偃侧身一看,认得此人正是廷尉丞张汤,他呵呵一笑,道:“此话有理,不错不错。”府中上至陈珏,下至家丞、庶子、门大夫等等,几乎人人有赏,陈珏趁宾客入席,他这主人家又因为接旨而脱身在外的时机,好好勉励了忙得满头大汗的下属们几句,这才故作不经意地拉着杨得意走到一边。
陈珏指着一身红袄地刘,低声道:“你跟我说说,当利公主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杨得意摊了摊手,苦笑道:“武安侯爷,小人这也是没有办法”
大汉的公主,那么随便地就能跟个宦官出宫不成,这里可不是言情小说,陈珏眉一挑,才要说话只听得熟悉的刘嫖的声音道:“珏儿别怪人家杨得意,是我把阿**来,不管他的事。”
陈珏见刘嫖一身华服地大步走过来,当即语塞,刘嫖带着刘出宫走走亲戚,他还真就说不出什么来,他上前一步笑道:“阿母,你来了。”
刘嫖嗯了一声,拍了拍陈珏地臂膀,笑道:“我儿成家,阿母怎么能不来?”顿了顿,刘嫖又哼了一声,说道:“就你阿父老古板,说什么儿子独立门户,他做父亲的不能亦步亦趋地跟出来,让你徒惹旁人笑话我就不信了,别人能说出什么来?”
陈珏听着刘嫖的埋怨话,忍不住一笑,他扶着刘嫖走了几步路,轻轻瞪了一边的刘一眼,这才道:“阿母看好阿吧,这会儿武安侯府里头人多又杂,我可不放心别人照顾她。”
刘嫖笑出几道笑纹,用玩笑似的口吻道:“好了好了,阿我一定看好了,阿母就是想看你怎么当这一家之主。”
陈珏笑着点了点头,松开刘嫖,又对一边几个从堂邑侯府跟过来的家仆叮嘱了几句。这才走进正堂,尽他作为今日东道主的责任。
刘嫖看着陈珏走进门,拉起刘地手也迈开了步子,她照顾刘年纪小腿又短,每一步都迈得很小。
“阿,看见这些人没有?”刘嫖终是个急性子。嫌刘走得慢,干脆使劲抱起刘来,直看得伺候着她的紫烟等人胆战心惊,生怕这老公主一时不慎摔了小公主。
刘向四周张望了几眼,只见堂中人影若隐若现,还有一些人不知什么原因,只能坐在庭院中闲聊歇息。刘皱着鼻子道:“看见了,他们不是好人。”
刘嫖笑容一僵,把嘴角那句“他们都是来巴结你小舅舅地人”咽回肚子里,道:“怎么不是好人?”
刘眨着亮晶晶地大眼。道:“小舅舅跟他们谈笑的时候一点都不亲切,阿能感觉到小舅舅不喜欢他们。”
刘嫖这会儿又觉得手酸了,她放下刘,蹲在刘面前道:“你舅舅是不喜欢,但外祖母今日教你一个世间地真理,哪日这些人不围着我们转了,就是谁都能来踩我们一脚地败亡之时!”刘听得眼中满是迷茫,她虽然天资聪明,但还理解不了刘嫖话中的意思。
刘嫖笑吟吟地道:“现在不懂不要紧。我会慢慢教你,等你弟弟出生了,你慢慢长大了,你该怎么帮你阿母和舅舅。”
刘这回听明白了点儿,笑嘻嘻地道:“好啊。我不帮阿母帮谁呢。”
刘一句话给刘嫖欢喜坏了,若不是手臂实在酸,她恨不得把刘抱起来转一圈。
冬日天黑得早,宾主尽欢之时,已是华灯初上,陈珏送走了最后一批外客,武安侯府中只剩下了数位平日里和陈珏真正有渊源的客人。
***通明,雕梁阙下刻画着的鸟雀走兽栩栩如生,仿佛就要飞出天外。陈珏刚刚落座。便接过侍婢递过来的清茶润了润嗓,这才舒了一口气。
从前成亲的时候。人们毕竟给新郎留面子,陈珏不曾怎么样,这回的乔迁之喜,别人可不会再给陈珏留什么情,这一日下来可把陈珏折腾得够呛。
这会儿芷晴也出来见客,陈珏和她夫妻两人凭几而坐,神色也比白日里放松了许多。
在座众人中,窦叔达和陈珏一向有些私交,今日自告奋勇地代窦婴前来,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子瑜,说你循规蹈矩,可长安城里真没有几户选在冬天迁居,若说你特立独行,今日又谦逊温和,亲自屏门迎接。嗨,你究竟怎么回事?”
陈珏笑道:“我不过就是随心而为,这也能惹来你消遣?”
窦叔达笑着摇了摇手不语,放了陈珏一马。窦婴接任丞相之时,魏其侯府场面更胜今日数倍,虽说陈珏今日不过迎了些在京列侯和级别相对高些地官吏,但窦叔达知道他也不会轻松。
李当户接口道:“只可惜周无忌和韩王孙都不在长安,不然还能再热闹一些。”
陈珏闻言微微一笑,道:“虽说他们眼下不在,但我估计来年春时,除周无忌之外,他们便能回来了。”
李当户奇道:“为何?”
陈珏看着李当户一脸惊奇,笑道:“韩嫣他们去年秋有功,这次回来羽林营两年,下次再出去便直接上战场了。”
李当户还要再问,等心思细密的李椒拉了他一把,李当户才注意到陈珏神色间的疲惫,当即识趣地不语。
外面渐渐地更冷了,众人嘻嘻哈哈地同陈珏说笑了一阵子,这才依次地打道回府。
第二日一大清早,陈珏从睡梦中醒来,看着周围熟悉的布置以为自己还在堂邑侯府,又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虽说为了芷晴地心理状态稳定而陈设相似,但这里已经是他的武安侯府。
平平静静地又过了几日,这日又是休沐,陈珏一早用过早膳,堪堪在书房中落座,便听人来报,太仆灌夫前来拜访。
陈珏听了不觉有些意外,他放下手中的毛笔,寻思了片刻后才道:“请进来。”说着,陈珏已经站起身来,就要亲自出门迎接。
灌夫今日穿了一身常服,下巴微微犯了一层青,整个人都不大精神,不等陈珏问,他已经单刀直入地开口道:“今有一难事,厚颜来请武安侯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