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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三千直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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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这是一篇情景交融的文字,在作者的笔下,我们看不到武汉的景观,只是从文字中感受到了这个城市给予我们的思索:我在你之间,我又在你以外。除了回忆的忧伤脸孔,我记不得你是如何一种容颜。  来来回回过武汉,应该不下二十次。来来回回从长江之上经过,也不下二十次。可没有一次在武汉逗留的时间超过一天,因此,准确的说,我虽亲近过武汉,但从来走马观花,没把她看得真切;我虽从长江上经过,但并没把她看得明白。

    第一次经过武汉,是从南昌到兰州,在路上,听一旁旅客说起,黄鹤楼就在长江边上,我闻言大喜,私下骚性大发,就绷出了黄鹤楼的那几条著名的句子。可没想到,到了武汉竟然是三更兼半夜。车过长江大桥时,我拼死命圆睁两只年青的还不满十八岁的眼睛,结果还是什么也没看到——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车里虽然亮堂堂,可车窗外面一片暗黑,根据科学的光学原理,我不可能看到我一路上期望要看的事物了。晃啷晃啷的车轮滚动声,似乎也压住了长江的涛声。数分钟之内,我从江南就到了江北,而长江以及长江边上的黄鹤楼,所有的遐想和怅惘,都留待到了日后。

    再次过武汉时,却是临近春节。学校放寒假,我计划在武汉转车。那次的武汉,几乎让我魂飞魄散。事情是这样:车到武汉,发现很糟糕的可以点燃眉毛的一件事,就是从座位上到车门,竟然比李白走蜀道还困难。我那时不仅年轻,而且老实,纯洁,品质上拥有很多褒义的形容词,面对车到站车门也不过十米之遥,却无法下车,我惶恐得几乎要落下本质的泪水来了。还好,我的模仿能力非常强,看到有人越窗而出,在旁边的同学的明智的怂恿下,我跳窗而下。简直出自一种本能,我居然手脚麻利,几乎是火车启动的那一刻,我从车子上下来了。那一刻,正是武汉的冬天。我站在站台上,孤独地汗流满面,带着凯旋的感觉,朝继续南下的同学挥手。

    其后来回过了几次武汉,都没什么印象。长江是见着了,果然滔滔汹涌。一片茫茫之际,忽然感觉,当年孔子河边的那声叹息,该就是独临如是大江。不过我的感慨还远未达万千,因为只要去到武汉,我似乎和长江之间仅能有个照面。我可以从地图上明确了知,无论长江怎么拐弯抹角,她向东而去。而关于长江,我对她的认识,从来也只是在离她很远的另一个地方,凭借那些只鳞片甲的信息,我拼凑成一幅我的关于长江的形象。但她永远是模糊的。即便我收集了更多的关于她的信息,她也依然神秘。我并不能依据信息的多寡而得出一个明确的她的存在,甚至有时越多的信息,她就越陷入在那些七零八乱的信息沼泽中,变得越加模糊。也许,并不能以通常的逻辑来打量这条磅礴的河流。

    真正亲近了这条河流,该是六年前的七月。单位组团去昆明旅游,昆明之行结束后,我按照早有预谋的计划,脱离集体,取道重庆、万州,然后下三峡,至宜昌后过武汉,再回江西老家。去万州的目的很明确,因为大学的一个号称司令的比铁条还瘦的铁杆哥们驻扎在万州。那次与长江边上另一座城市重庆的会晤,也仅一个照面。下了火车就上汽车,中间等车一段时间,在嘉陵江边,无谓地眺望了几眼,感怀了一下远影碧空的滋味。汽车的上升下降,摇摇晃晃就把我带到了司令面前。恰是在夜里,看不清他的脸,只知他的口音未变。厮混了两三天,因为嫂子在一旁,所以很多混话、很多段子是不能讲的,等我们二人撇下他的夫人我的嫂子,去了一个称得上典故和荆棘丛生的山崖(原谅我现在连那座山的名字也不记得了),我们才在那据说李白洗过毛笔的地方,肆无忌惮胡说八道了一番。我们还装模做样指点了江山一番,至于文字,什么也没留下,更遑论激扬了。那时,借着有利地势,我们眼中有一条大河流过。她从我面前流过,但我什么也没听懂。也许,我的同学,彼时不再是光杆的司令,生于斯住于斯抑或将来老于斯,他听得懂的东西远甚于我——何况,他的聪明本来远甚于我。下山的小径上,我第一次邂逅了不是作为标本的枯叶蝶。那时,她在空飞舞,而我以为那是一枚风中旋落的枯叶。

    次日,同学携夫人送我至了码头。黯然销魂之间,船顺流而下。转眼,随着浪花的翻滚,他们挥手的身影就杳然无痕。我的身前身后,都是长江。航行于这条源远流长的大河之上,从万州到宜昌,我既未触摸到她的源头,也没有亲睹她的归宿,而仅仅经历了她的一个小小片段——因为三峡的存在,这该人们传诵中的她最美的一个片段——那个夏天中的一天,就是这段我不知其深浅的小小片段,她流淌的方向,就是我的故乡的方向。

    一路并未听到传说中两岸的猿啼鸟鸣,两眼穷尽不了其究竟的山水,倒也让人并不感寂寞。流淌当中,只须静静地观览就够了。过了瞿塘峡,出了巫峡,天色渐暗。前头西陵峡水急,船在巫山歇了一晚。是夜恰好中元节,江面上金盏一轮,粼粼浮动。岸边万家灯火闪烁,客轮要求旅客不得上岸。其实无须这般规定,我倒巴不得从此就淹留在那一刻,我倒情愿大千世界在那一刻归于寂灭,从此我可以永远地停留在那一刻当中——明天不要到来,天色也永远不要亮,淹留中的梦,自有一种天堂。不是吗?广寒宫,那一刻,正近在咫尺。天高地迥,水阔山远,我倒情愿千万次踏进的是同一条河流。只是这条河流啊,她没有一刻停止流淌。

    天刚蒙蒙亮,一声汽笛响越两岸山树,船就起航了。引我们前行的,恰就是这昏冥中的一个声音,一点光亮,以及那绵绵不绝的流淌。西陵峡的水势果然很急,但并不如传说中的凶险。在这马达轰鸣的客轮上,多少神奇的传说,也被隆隆的震动,消解得无有丝毫迷离色彩。这条河流的白昼,仿佛已为各种测量仪、定位仪之类的仪器所驯服。她内在的本性也许只有在黑夜才袒露无遗。而在黑夜的流淌当中,我们身处黑夜之中以停止避开黑夜。或许,我们潜意识当中,一直提防着那事物的本性,一直对那事物的本性充满敬畏?不管怎样,如果那天夜晚,客轮继续前行,就将错过那仿佛静止的巫山月明;而我们停顿,则就绕过了那条河流的部分本性。难道可以说那静止的风景,就不是那条河流的本性?静止或是流淌,我们啊,只能选择其中一者。也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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