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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年代初我家才装了自来水。之前都是挑。一根扁单、两只水桶,肩上一隔,支呦支呦下沟了。沟深而阔,沟底种着绿油油大片庄稼,一条小路,曲径通幽,蜿蜒到一口水井旁。井台是光滑的青石,青石上给绳子磨出一道道深深的褶痕,那是井的年龄见证。具爷爷说,这口井比咱村的年龄还长。到底多长村志却没得记载。我十二岁就开始挑水了。那时,爸爸去外地干活了。娘操持着家务:除了上坡,还要喂鸡喂猪,每天早晚一旦水。看娘太累了,我决定去挑水。用的是爸爸新买的一对水桶,白铁的,桶小轻快。那是爸爸专门为娘买的;他用的那担又高又大,铁皮很厚,红漆已经脱落,桶底淅淅沥沥总是漏。这担水桶只有爸爸才能挑的起,而且还要快走,慢了水会漏掉不少。挑水看似简单,还是一项技术活儿哩!刚开始挑时,我只打了半桶,还压的肩膀生疼。两只手死死地抱着扁担,两腿机械的向前迈;两只水桶不听话的在我身前后摆动,溅出的水淋湿了我的裤腿和鞋子。到家后水桶的水位会下降一半。这让人不得不生气。而爸和娘回家时却总是满的。“刚开始就这样,长了就好了。”娘的话很对,‘熟能生巧’,渐渐地我也能挑一担水了,脚步也快了,水桶有节奏的在身前摆动着,发出咯吱咯吱优美的声音,水再也溅不湿我的裤子和鞋了。

    挑水毕竟是一件苦差事。每次从沟底爬上来,我习惯隔下水桶,坐在水渠沿上歇一歇,让风把汗水吹干,再一气到家。有一回,早上下了雾,我下沟挑水。本来娘让我晚点去。等太阳出来,露水晒干再去。我逞能说,没事。就去了。可往回走时,事情发生了:在爬上最陡的一段坡时,脚下一不留神,踩到路边一堆草上,草被露水打湿,滑滑的。我扑通一声就滑倒了,摔了个嘴肯泥。两只水桶咕噜咕噜向沟底滚去。为了不让娘在家担心,我挑着空桶回了家。娘扶着我的肩膀问“摔疼了没有?”说,以后不让我挑水了,因我年龄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果真,我就挺长一段日子没下沟去。

    那一回,爸爸从外面回来。一家人都很高兴。正好瓮里没水了。爸屁股还没坐热,饭没吃一口,就要去挑水。我兀地站起来,大声说“我去。”然后偷眼看了正在忙着做饭的娘一眼,嘴角露出骄傲的一笑。“你去?”爸吃惊的看着我。“娘说,”让胜去吧。”我没等娘把话说完,挑着水桶气势凶凶走了。走到门口,隐约听到一句话“孩子都长大了”是娘的声音。路上,我兴奋着,为着娘夸我的这句话,也为着爸爸惊诧的目光。谁想,‘人欢无好事。”走到井边,还激动着,心想,今回我得挑满满一担水回去。就这么想着,我匆匆将绳子系在桶上,送进井里。拎着绳子左右一摆,水桶沉下去,然后,向上猛的一提,顿感手里轻了,没分量了!提上来的竟是一根空绳子,水桶不见了,掉井里了!“完了。”我当时慌神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冷汗冒了出来。心里又怕又恨,恨的是自己太粗心,绳子没系牢*。这新水桶爸可没舍得用过啊!

    我硬着头皮走进家门。娘坐在饭屋里做饭,火光映红了她大半个脸;爸爸坐在磨前摘扁豆。他们没有发现我进来。我木然站在天井,足足有一分钟。我听爸说“看扁豆都烂了,我不在家啥也坏了。”“反正自家种的,坏了就坏了,嘟噜啥!”娘反驳说。“吃不了,送别人,总比烂了强!”爸说。“送别人,谁稀罕,一点半点的!”娘和爸爸说话总是据理力挣,却从不会生气。

    “娘”我不和谐的声音冲散两人的争论。“是胜回来了!”娘和爸几乎同时将身子转向我。眼睛死死盯着我。“咋了,胜,那只水桶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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