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

nbsp;“你先回总部吧，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女子说话间，右手一挥，子依身上的绳子无声落地。

    “阁主，他贩贩贩”

    “他的事本阁主自会处理，你不要管了。”女子的声音忽然严厉起来。子依喏喏的转身离去。女子望着子依的背影，内心升起莫名的感伤，是怜惜？是羡慕？还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内心被这股情绪搅动。

    她回身凝望那簇百合，喃喃道“我与你一样，在角落里，等待别人的欣赏，独自忍受孤独，或许，无人懂得我们的心思，只能独自开落。”一阵风吹来，撩动着她额前的秀发，吹落了几瓣白色的花瓣。

    “唉！”一声淡淡的叹息。

    七

    女子坐在大厅上首，脸上带着一块青色的面具。她的下方是各地分舵的负责人。手下一直在汇报最近的情况，女子一直没有说话。

    这时，她身边的一个白发老者道“现在，各种情况都对我们不利，我们若是继续参与帝冢探秘，必会受到诸多打压和限制。”

    “都怪那个叛徒，如果不是他，我们也不会陷入如此不堪境地。”另一个稍微有点身份的中年男子道。

    此时，女子目光一敛，盯着那男子，那男子身体一动，只觉得全身不舒服。女子移开目光，淡淡的道“他确实有负我们的期望，我们现在所处境地，他也确实脱不了干系。但是，他说的话有点道理，那就是，‘有的时候，所谓的机会并不是机会，任何崛起都需要一点一滴的积淀。’”女子长身而起，往厅外走去，而后在门口站住。

    女子道“此时我们放手，并不代表我们就没有机会。说到底，我们为何会处处受制，关键的还是因为我们太弱。一个人太弱，受人欺负，一个势力太弱，毕竟不能长久。帝冢没那么容易进去，就算进去，我们又有几人能够出来，出来又能带出什么好东西。我们谋取正道，希望能够争天命，所以，秘境我们必须掌握，但是，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足够强大，强大到不仅可以抗衡俗世四大宗门，而且能够抗衡中级宗门。”

    一个老妪站起来，满意的点着头，道“阁主目光长远，非我等老眼昏花者能够比拟。确实，阁主刚才所言，切合修仙一道之至理。所以，以老身之见，当此之时，避敌锋芒，休养生息，以图长远。”

    女子道“收缩分舵，保留密探，收集消息，吸取人才。”

    女子言毕，大厅内的人均站起来。

    “是，阁主。”

    八

    半月后。

    胖子唐磊站在女子的面前。女子带着青色面具，一袭青色长袍。

    “其实，他并未背叛无影阁，”胖子道。“他只不过以自己貌似背叛的方式来保全无影阁，并且报答对别人以及对无影阁的恩情。”

    “他以为自己很高尚？”女子冷哼一声道。

    “是否高尚，他并不在意。他是我朋友，他的为人我多少了解。作为杀手，他是顶尖的；作为修道者，他也有绝佳的条件和优势。他的身手了得，至少在世俗界，与那些宗门世家的天才相比，他毫不逊色。但他却没有想过要修仙证道，要成为人人艳慕的能够一手遮天的所谓仙人。他确实没有想过。

    “他说，他很累，累的他想一直睡下去。但是他不能，为什么？因为他还欠别人的恩情。那个给予他如此大恩情的人到底是何人、是何等恩情，我不清楚，但我想，这个人在他的心目中一定非常非常重要。”

    “不就是那个九凰宫的宗主慕容小菲么？贪恋女色而已！”

    胖子苦笑，摇了摇头，道“如果他是为了她，我或许会尽力成全他，让他能够留下一儿半女。在我看来，却并非如此，不是因为儿女私情，但一定是跟慕容小菲有关的事情。至于何事，他没有告诉我，只给了我一封信。”

    “什么信？”女子的声音一颤，急道。

    胖子愕然的望着女子，既而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信还完整，并未撕开。

    女子接过信，目光紧紧地盯着。

    “我还未拆开，所以并不知晓里面的内容，但我希望他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女子转过身，急切的将信拆开，她的手开始颤抖，目光闪烁着。

    胖子好奇的看着女子，道“阁主也喜欢他？”

    “什么？”

    “额？没什么？”胖子搔了搔头，讪讪的等在一旁。

    女子看完信后，并未将信交还给胖子，而是放入自己的怀中。她转过身，道“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胖子愣了一下，随后摇着头，道“我问过，他却没说。”

    “但你们是朋友。”

    “罕见的朋友，也是仅有的朋友。”

    “他叫青衣。”

    “真名？”

    女子摇了摇头，道“我给他取的。”

    胖子笑了，道“难道无影阁每一个成员的名字都是阁主您亲自起的？”

    “那是因为他很重要，对无影阁很重要，对我，也很重要。”女子望着远处，一辆马车在那里等着。“十年前无影阁剧变，你应该知道。”

    “我也是那个时候认识他的。”

    “上一任阁主被上古残魂夺舍，性情大变，残杀阁中人员。我就是上一任阁主的女儿，那年，若非他出手相救，我也会死在我父亲的手下。夺舍我父亲的人虽然只是残魂，但修为极高，手段极多，无影阁差点被毁。他救我后，带着我出逃，最后我们闯入了十万大山。在十万大山里，是他时时照顾我、保护我，斗凶兽，脱阵法，闯密境，如果没有他，我在十万大山里，可能早已死了不下几万次。

    “后来，夺舍我父亲的人离开了，据说离开了凡俗世界，去了中天宫。而后，我们从十万大山里出来，回到无影阁总部，在他的帮助下，我召回旧部，重新组建无影阁。”想起往昔的一幕幕，女子的目光变得极其温柔。

    胖子一旁听着，内心却叹息不已，艳羡不已。

    “其实，青衣是我的名字。”女子这时突然说道。

    “啊？”胖子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的望着女子。

    女子瞥了胖子一眼，柔和的笑了。

    “我没有告诉过他我的名字，也没有让他见过我的样子，甚至，他还不知道我是男是女。只是，人生或短或长，一眼望不到终点，我只希望，能够找到一个陪伴自己的人，与我一同走下去，相依相伴。他有消息，告诉我。”

    女子说着便从胖子身边走开，朝马车而去。

    胖子久久才回过神来，神色郑重的望着女子的背影。

    “他若知晓，不知会如何高兴呢？”他喃喃地道，随后他朝女子喊道“一有消息我会马上联系你。”

    马车咕噜噜离开了，车帘微微拉开，胖子远远的就看见了女子那白皙的手。

    告别。

    九

    我是个孤儿，父母被仇人所害，颠沛流离，逃难他乡。

    慕容小菲的父亲，也就是我的义父，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救了我。那时，因为一个富家公子纵马长街差点伤到一个小孩，我出手相助，结果被那富家公子打成重伤，若非义父出手，那日，我只有死路一条。

    义父也是修道者，他是慕容家家主，当时的修为为开元境，是当地修为最高的人。义父教训了那个富家公子，而那富家公子的家族忌惮义父的实力所以不敢声张。义父救了我，并且将我带回慕容家，且收我为义子。从此，我这个颠沛流离的孤儿又有了家。

    那时我十三岁。两年后，考虑到慕容家的发展，义父将我送入了无影阁，让我成为慕容家的暗子，在慕容家有难时能够出手相助。就这样，我进入了无影阁，在经过一年时间与世隔绝的残酷训练后，我成为了一名杀手。而从进入无影阁这刻到那件事情的发生，我与慕容家再无联系。

    那是一年前，无影阁接到大买卖，要求出动全部人员清除一个家族。我也前往了。那夜，下着大雨，电闪雷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我们突入慕容家内部，围困了慕容家所有人。当时在场的不止我们无影阁的人，还有来自中级宗门的人。事后我才知道，慕容家触怒了那个中级宗门，使得慕容家遭遇如此灭顶之灾。

    见到义父的时候，我想救他。但是他拒绝了。我清晰的记得，他躺在血水里，全身是伤，与数年前相比，他老了许多。

    “小菲，绝不能让她有事，她是慕容家的骄傲，是慕容家的希望。轩儿，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你绝不能让她出事。帮助她，照顾她，让她在修道路上一帆风顺。轩儿，轩儿，虽然、虽然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是，但是如果不是我，你的命早就没了，是不是？所以，用你的命，保全小菲，保她到她足够强大为止。轩儿，向我发誓。”

    后来，我砍下了他的脑袋，然后带着慕容小菲离开了。慕容小菲是我义父的女儿，是慕容家唯一的幸存者。带她离开后，通过我的手段，我让她进入了九凰宫。随后，我又通过自己的方式给她提供了一系列的修道资源和机会，并且助她成为了九凰宫的宗主。九凰宫上一任宗主是我杀死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在关注慕容小菲，也是为什么我愿意被她利用。

    唐磊，帝冢的事你也知道了，所以在此我也不多说。关于无影阁，那是我另一个家，虽然无影阁的人都比较冷淡，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有一个能够让你安然入睡的地方，也算是比较不错的，更何况那里有人，有生气，是一个让你不觉得自己孤独无依的地方。

    这次是无影阁的危机，俗世界四大宗门介入，且有中天宫的势力觊觎，无影阁若贸然参与，怕只会成为他人的炮灰，结果宝物未得到，反而让自己陷入毁灭境地。

    这些就是我为什么决定如此做的原因。我亏欠慕容家，也亏欠无影阁。

    我希望如此做，能对得起义父的在天之灵，也能让无影阁免受危机袭扰。

    胖子，谢谢你送我一程，谢谢你带来的酒。珍重。

    十

    帝冢一事落幕已经很久了。帝冢一事以轰轰烈烈开始，以冷落结束。因为，帝冢的阵法没人破开了，阵法的阵眼被破坏了，所以，不管是明面上的人，还是背地里潜藏的人，都未能如愿。

    落花，烟雨。

    渡头。

    烟雨迷离，孤舟漂浮。

    树下，女子一人站在那里，目光忧郁的注视着江面。

    树叶纷纷，残花满地。

    女子的青丝在烟雨中轻轻浮动。

    一艘船从远处驶来，船头站着一个身材矮胖的男子。男子朝这边招手。女子的目光立时不安起来，一手抓着树，一手按着胸口。

    船到了岸边，男子将缆绳抛上岸，转身进入船舱。

    女子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船舱，一眨不眨仿佛生怕丢掉什么似的。

    很快，男子抱着一个人出来。

    “他怎么样了？”女子不安的问道。

    “我凿穿了那里，发现他时他已经人事不省。”

    女子接过男子怀里的人，目光紧紧的凝视着自己抱着的男人。那脸庞，紧闭的双眼，苍白的嘴唇。女子眼中泛着泪光，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他可能是中毒或者是中了某种幻术，这个我不在行，只能靠你了。”胖子唐磊道。

    “他不会有事的，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他有事的。”泪顺着面具滑落下来。

    “反正人交给你了，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让一个活蹦乱跳的他出现在我面前。”胖子说笑道。“哦，还有，千万不能走漏他还活着的消息，不然，不仅是他，你们都没有安生日子了。”

    “我明白，谢谢。”

    “别跟我客气，他可是我胖子的朋友。”胖子笑嘻嘻的道。“行了，我先走了。”胖子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渡头，现在便只剩下她和他。

    四野沉寂，女子的目光久久凝视着他那苍白的脸庞，雨丝纷纷落下，树上的雨滴一滴一滴滴落下来。女子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将脸上的面具取下，继而扔入江中。

    “或许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但是，自从你救我开始，我们的命运便连在一起。你会陪我走下去，陪我面对花开花落、斜阳晚景，与我相依相伴，是不是？”说着，女子轻轻的在他额上吻了一下。

    路，很长，很远，长的望不见终点，远的容易迷失方向。但是有你，路再远再长，我心无惧！

    “你醒来，我告诉你一切，告诉你我的心思，告诉你在十万大山时我的想法，告诉你，一直以来，我对你的心。”

    贩贩贩野渡无人，烟波无影，只留烟雨，只余落花贩贩贩

    ——16、4、23、24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