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什么叫众生百态。
天生的跋扈令他对这些聒噪的路人起了厌烦,尉迟府哪里是这些下等的人可以来吵闹的?
尉迟晔然这般想着,双腿一夹马肚子就往人群而去。老马身躯庞大,力气也实在不小,愣是在人群间开了条路出来。尉迟晔然昂起头,红色的衣衫赤如烈焰,像是一团太阳遗留的火焰。
可尉迟晔然发现,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再没有当初的畏惧。
讥讽,嘲笑,甚至是不屑。
尉迟晔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那些低贱的人怎么可能这样看着他!
他一怒,手猛的一扯缰绳,老马吃痛嘶鸣,四蹄胡乱踏着,虚浮起地上尘屑。离马较近的人皆被撞倒,呼啦啦便倒了一地的人,呼痛不绝。
尉迟晔然看着,嘴角愈发的上扬,赤色眸子隐隐透出的邪魅将尉迟晔然染成了不是凡人的模样。
他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不屑的哼了一声。马头一转就要踏入尉迟府门,可穿过人群他才看到,自己的母亲跌坐在地,只穿着一件深色里衣,云鬓珠翠散落一地。
她一向高昂的头如今却低垂着,削肩隐隐颤抖着。似乎感觉到尉迟晔然呆愕的目光,她缓缓抬起眸来,只见一张端华俏丽的脸纵横着伤疤,许是鞭子抽打的。
尉迟晔然错愕片刻后当即便怒了,翻身跳下马扶起母亲,怒道:“谁做的!”
嘶吼的声音如同巨兽震怒,不带一丝强压的怒意奔涌而出,方才还在看好戏的人连连后退,尉迟晔然眸光凛然一扫,却在千羽同那小姑娘的身上顿住了。
怒意错杂,本想给他一个教训,如今却被他看了笑话去。
瞥见尉迟晔然眸底翻涌的怒意和羞耻,千羽轻轻牵住浮桑的手,不留痕迹的转个身子,背对着人群站着。
不过转身之距,却仿佛他早已于世相隔,非红尘杂事能将他拖累于红尘。
“羽哥哥,我们要走吗?”浮桑扭头看了尉迟晔然一眼,水般的眸浮动如斯怜悯。
“我们在着站着就行,桑儿,答应羽哥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去看。”千羽说道,仰头看着流言飞流。
方才他看到浮桑眸底的怜悯之意,大感怅然。浮桑她为何会对尉迟晔然有些怜悯,到底是先前的情根未除,还是如今的悲天悯人之性……
人群之外是千羽同浮桑耀然而立,人群之内是尉迟晔然错愕的眸光。
那家伙是顾及他的颜面吗,是不想看到他狼狈的一面吗……低垂下眸,紧攥拳头。骨头摩擦间发出吱吱的声音,他罔若无闻。
“什么家伙,真是自以为是。”不忿吐出一句,随即问道,“母亲,你怎成了这般模样?”
话落,未等女子出声,门内走出一黑袍男子,双鬓微微染白,嘴抿成一条细缝,肃意从眉间而起。
尉迟晔然抬眸一瞧,像是找到救星一般,连声音也高了几分:“父亲!母亲怎会这样!”
“母亲?”尉迟主上像是讥诮的说了声,“她可不是你母亲,晔然,松开那女人,不许碰她!”
“这是何话?”尉迟晔然一愣,抓着母亲肩膀的手顿了一顿,终究没有松开。
尉迟主上似乎被尉迟晔然这般反应激怒了,只甩下一封雪白纸张,上头只写了休书二字,连多余的笔墨都没有。似乎都懒得添上休去他母亲的缘由。
尉迟晔然一下子抓住那张纸,上前一步问道:“为何要休母亲!”
“孽子!这是跟父亲说话的态度吗!老夫看这几年是把你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尉迟主上上前甩了一巴掌,啪的一声清脆在人群里蔓延开来,尉迟晔然脚步不稳的往后退了数步,脸颊上剧烈的火辣如同奴隶羞辱的烙印一般让尉迟晔然觉得恼怒。
眸底的赤色愈发浓烈,红色衣裳无风自起。似血如火,燃烧在人群之中,燃烧在浮尘滚滚的人世之中。
那一刻,他似乎也超脱于世外,只不过,千羽是在澄澈的虚空,他是在血腥染就的泥犁。他耳边充斥着那些贱民的窃窃私语,在人群之外,似乎还有一个白衣小子自命清高的看他笑话。
许是被刺激到了,又许是有什么在牵引着他。他探出手,指尖从淡绯色化成浅浅黑色,指尖变得尖锐起来。慢慢抚着方才被打的脸,赤色眸子睥睨面前的被他称作父亲的男子,像是看着一具死尸一般。
“低贱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