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潇恍然,缓了神色点着头:“这次四哥可多亏了陆将军,我一向听说南面的姑娘都养的秀气,她倒很有将门之风嘛。”
云衍看着宋静节娇娇柔柔的样子,谁说不是,南面的姑娘比谁都秀气,嘴上却附和:“虎父无犬女。”
里头说几句话的功夫,外面已经拉开了架势,三人出来看热闹。棠妆阁外头的空地不大,架上箭靶子射程也太短了,比不出个什么来。便只拿了弓,折了柳条挂起来,九月微风徐徐,柳枝无风自动。
陆敏敏犹自鼓着面颊不满意:“这么小的地方,有个什么比头。”
云役也觉得小,可他们两个比试,又不能去练武场,扬扬手里的弓:“怎么,才这么一点远就怕了?”
陆敏敏眼珠儿一转,不理他,自顾自走到柳枝前头,挑衅得斜看他:“这么射怎么样,你敢不敢?一齐放箭,三把定输赢。”
各自站在柳枝前面,不仅要避开人射中摆动的柳条,还要胆子大,看着对面过来的箭擦身而过不躲闪,确实比纯百步穿杨要难,也更刺激。
少年人就喜欢这样新鲜的比法,立马点头:“好。”
宫人们又按他们说的去布置,云衍也起了兴趣,干脆叫人搬了桌椅出来,坐在一边看。
宋静节喝着茶,旁边的云潇微蹙着眉,连平日最爱的点心也不吃,宋静节这才觉察出来,她从进门就不怎么说话,忧心忡忡的样子。递过去一只翡翠糕:“三姐姐有心事?”
云潇回头一愣,接了糕点轻轻叹气:“母妃她,她在给我挑驸马了。”
这下换成宋静节大大吃惊了,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当今的皇帝又格外喜爱女孩儿,大公主就是过了二十才出嫁的,云潇今年虚岁也才十七,若论婚嫁也太早了些吧。
云潇一看就知道宋静节在想什么,她也一样不明白,可母妃这一次心事重重,一点也不像是从前打趣她的样子,也不管她羞得跺脚,直接报了几户人家,让她自己挑。
云潇心里空荡荡的没着落,先时还迷迷蒙蒙不知怎么回事,等反应过来惠嫔这是真得要把她嫁了,先就哭了起来,好好的怎么这么急着要把她嫁出去,莫非是母妃出了什么事,怕连累她。
惠嫔看她惶恐不安,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自己眼泪也下来了,摸着她的后背,捂着帕子摇头:“母妃也没有办法,你总要嫁的,现在你还能自己挑,等以后……”
云潇却听不进去,紧紧抓着母亲的手哭着摇头:“总要嫁,可也有个早晚,大姐姐过了双十才嫁的,怎么我偏要这么早。母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不管怎么样,我们母女一起担着就是了。”
惠嫔一怔,眼泪流的更凶了,这个傻丫头有事只担心别人,半点不想着自己。她能有什么事,这些年依附庄妃,该有的位份也有了,该享的荣华也享了,只剩该报的仇没报。
如今庄妃失势,皇后得势,宫里拜高踩低她早做好了准备。没成想敌方没有动作,庄妃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庄妃这次遭难后,性情很有些变了。惠嫔比她进宫也就晚了一两年,早先庄妃的性子就是这样,杀伐果断又心思缜密,做事干净利落让依附她的惠嫔很是信赖。后来云衍年纪渐长,庄妃打老鼠怕碰着油瓶,为了不伤孩子的心,处事渐渐温和起来。可这次产子后,惠嫔再去探望她,就觉得她像是生锈的刀枪经了打磨,变得更加锋利冷硬。
她说:“你跟着我这么些年,早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后和淑妃不管最后谁得了势,我们都逃不了一个死。活路要自己挣出来,太子将满二十,淑妃正帮他求首辅家的孙女做太子妃,万一成了,文官这半壁江山就是太子的了。我挑了几个清流家的好孩子,你给潇丫头挑一个吧。”
飞霜殿里门窗紧闭,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佛香味,光阴斑斑驳驳落在庄妃的被子上。惠嫔惊得瞠大了眼,才从一道道光影里分辨出庄妃的神色。
庄妃嘴角还勾着一缕笑,脸上却淡漠地仿佛说话的人不是她自己:“我若是有女儿也不会用潇丫头,棠妆阁里那个还太小,等她大了……你不要光心疼女儿,想想儿子。你儿子差点死在皇后手上,我儿子已经死在她手上了,这个仇就算你不报,皇后也不会放过你,没了你,以后就更不会放过老八。”
惠嫔咬着舌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眼前一团团光晕,撑在宫女身上往外一步步走的缓慢。
身后庄妃的声音轻幽幽飘过来:“同是皇子皇孙,有被圈起来幽禁一生的,也有封铁帽子亲王世代荣华的,都在你我身上担着。”
回去病了三四天,惠嫔还是狠下心拉了云潇,把名册给她自己选,这些里头也有人才好的,惠嫔安慰自己,只要嫁到称心的人家去,女儿也吃不了什么苦,不过是早点嫁罢了。
云潇怎么求,惠嫔都不松口,她这几日苦恼的不行,也唯有宋静节能说一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