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花的正文故事,至此终于画上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句号,一些收尾故事会在本子的番外里予以揭晓。
这篇故事,起于一拍脑袋而生的脑洞,写着写着,却不由自主认了真。
说来好笑。起先作者菌只是想写一个半开玩笑的横跨次元的异地恋故事,还顺便把以前写甄+红楼废弃的修真贵妃的设定废物利用了一下,几番混搭,最终打磨成了这样的状态,也是意外。
转变的契机,细想起来,大概是许久前的一点不忿。作者菌一度是喜欢看红楼同人的,记得某篇的评论区里有读者说,如果不是黛玉是女主角,明明那个英姿飒爽的龙套女配才配得上男主。彼时看到这种言论,作者菌心里很难过——在许多人眼里,林妹妹到底算什么?爱哭?生病?小心眼?因为在原著里太凄惨所以要圆满她的悲剧而破茧成蝶的伤春悲秋玛丽苏?
能写出“风刀霜剑严相逼”、“铁甲长戈死未忘”这样锋芒毕露的诗句的女人,居然鲜有人注意到她的头脑,重视她的思想,而只被认为是一个除了柔弱、美貌和伤春悲秋写写诗之外就一无是处的人?
北静王爱惜的香珠,她说扔就扔,一句“臭男人”,堪称“粪土万户侯”的女儿版,又是何其桀骜,何其洁净?
时代所限,她深陷时代所给予的牢笼之中,尚且于其他女子沉迷权位名利之时醒觉己身之悲,能发出凄烈的悲鸣,令当时、后世无数的读者为之而动容落泪。只要给她足够自由的舞台,她难道真的就只会谈谈恋爱生生孩子再偶尔矫情一把?那样的生活,到底是幸福,还是泯然众人?
黛玉是号潇湘妃子,可世人只重湘妃的传说,却忽略了“潇湘”一词在中国古典文化中的分量——那是楚辞、是离骚的化身,是圣君大舜的埋骨之所,是中华文典之间最炙热、最纯净、最骄傲高洁、最狷介不驯的一缕芳菲精魂。
真正的傲岸,并非是大刀抡起砍他狗头的匹夫之勇,而是以草木柔弱之躯,发惊世破天之音,虽死而不悔。雪芹先生笔下的黛玉,正是如此一位女性。是,她的战场是在礼教在爱情,那是因为时代所限,她的战场只能在深深庭院之中——庭院深深深几许,有古来今,压抑了多少本该光芒四射的女性?
而这又凭什么!
好巧不巧,异度魔界正是一方与红楼世界截然相反的天地。胜者为王、败者如泥,如此残酷而简单的信条泯灭了性别的界限,有能者居之便是魔界铁律。无关性别,只要能力足够,是个魔就可以——是以自魔界而来的王子赦生,带给了黛玉质疑的种子、不甘的自我拷问。
元瑶所出身的世界则是现实的世界,修真者的逆天求胜、各方文明的文化融合,注定她蔑视红楼世界的一切规则。警幻仙子的那套“花容月貌为谁妍”的说辞看似是对女性不幸的怜惜,却也牢牢将女性闷死在了“薄命”的框架里而不得翻身,是以元瑶对这一套嗤之以鼻,甚至斥责它为“一半的黎民亘古以来便处于不公之下”的真正魔道。于是,她为黛玉带来了质疑与发声的力量。
历来思想界的革命大多是自下而上的,有了社会基础,再诞生思想的萌芽。而在黛玉身上却是逆势而为,先有了思想的转变,再由上而下、由思想到经济,以一己之力,试图为被囚禁于内宅的女子争一方可以开口说话、可以谋生自立的天地。你可以说她是蝼蚁撼柱,然只这一丝的撼动,已经是她拼尽一切气运所搏出的最大局面。
余者,只看后来人。
崇尚强者为王的异度魔界与红楼世界相接,纵使有三教高人“不得滥杀人类”的誓约在前,带给华美糜烂的红楼世界的压力,注定它需要动用一切可动用的力量。那么被强行压制在狭小的家庭空间的女性,还会得不到施展能力与智慧的天地吗?
磨难自然是有的,牺牲自然也是有的。可尝过甘甜的自由后,无人会甘心回到过往形同囚徒的生活。清醒着站着死,与麻木着跪着生,你会选择哪一个?鲜血铺就的黑暗如同子宫,新生的时代如分娩的婴儿,在呼吸着甘甜的空气,在风中发出第一声啼哭之时——
雄鸡一唱天下白。
彼时,科技腾飞、魔魅横行、修道者与古武术家隐于幕后……那将会是掌心花与长生的后传《林妹妹的异界采访事件簿》里的故事了。而《掌心花》的故事必须至此而止——
就让所有可爱的女孩子们,于这风雷狂暴的剧变前夕,满怀着鲜灵灿烂的希望与飞扬耀眼的风发意气,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