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得赤发金瞳不说,还太显老,眉心的川字纹恨不能夹死苍蝇,偏赦生生得像九祸,又脸嫩得像小姑娘,父子搁在一起,一个俨然是霜打了的老黄瓜,一个像极了沾着露水的娇花——说他们是父子,别说赦生断然不会不信,连朱武自己都有些心虚。
独有鬼王体朱武,气质正常,颜值正常,年纪正常,妙在还生有一双褐瞳——父子二人全身上下也就只有这点相似了。
怎么听着有点悲剧。
朱武一甩狮子头,决心遗忘某些不愉快的问题,一心一意的关怀儿子:“要不把衣服脱了给爹亲看下伤口恢复得怎么样?”
赦生径直扭过头,无视了那张笑得分外欠揍的脸。朱武见状唉声叹气的道:“小朋友有任性的权利,不过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习惯呀。来,别害羞了,给爹亲看看你的伤。”
“痊愈,不劳费心。”意识到再不应声对方便绝不会给自己清净,赦生硬梆梆的挤出来了六个字。
朱武噎了一下,迅速扭转话题:“教你的法诀练得怎么样了?有什么地方不清楚的,尽管可以拿来问爹亲嘛。这是爹亲根据邪郎的功体设计的纳真神诀改良版,不一定适合你的修行,要是不习惯的话,爹亲再设计一套3.0版的给你?”
“很好,不必。”这回的回答直接精简到了四个字。
朱武无奈的笑了笑:“修行上的事大而化之可不怎么好,爹亲知道你害羞。没关系!伏婴师那边已经加班赶工着手打通空间壁障了。放心吧儿子,顶多三个月,三个月后爹亲要是再把你接不回来,就叫伏婴提头来见!”
赦生漠然望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朱武眼花,居然看到他嘴角小小的上挑了一点儿,似乎是……冷笑了一下?
好吧,和动辄丢给他一记大大的白眼继而扛着刀掉头走魔的邪郎相比,眼下赦生的反应已是相当之温和从容了。儿女都是债啊——果然还是黥龙这孩子乖巧懂事。
朱武是在赦生垂死昏厥的那一刹那间,循着父子血缘的那一点玄之又玄的感应找到他的。以血脉为引,借助鬼族血眼能破万法之能,他源源不断的输送了大量魔力过去,其中大部分在空间乱流中消耗殆尽,只有为数不多的一点输进了赦生体内,于幼子魂飞魄散之前,险之又险的强行将他的魔魂粘连起来。
可惜这般的精神相连在赦生醒转后就被后者斩钉截铁的打断。朱武不知道,赦生在濒死之时便已释怀了曾经所有的心结,甚至接受了自己朱武之子的身份,这才使朱武得以感应到他。更不知道赦生之后对他所有的不耐与抗拒其实并非敌对,而是少年心性,觉得自己明明已经足够强大,却在以卵击石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后,最落魄无能的一面还被亲人看了个一干二净的别扭。
被打得垂死的样子被看到还罢了,总归那时他已经失去了意识。可要是他涂个药、扎个伤口、练习个招式都要被无时不刻的盯着,那样的日子委实太恐怖了些。他宁可做一头静静舔舐伤口的孤狼,也不愿意沦落为一只打个喷嚏都要被关心过度的爹妈从头到脚舔个遍的小奶狗。
于是赦生单方面掐断了与朱武的精神联系——然而魔高一尺,魔皇高一丈,朱武眼疾手快的在他身上贴了术法坐标。
自此,赦生的生活不可逆转的陷入了水深火热的境地。他永远不可能知道银朱武的影子会在何时、何地突然冒出来,会滔滔不绝的唠叨多久,话题到底会是他的伤势、他的修行还是邪郎今天又跟他掀了几回桌、母后又和他吵了几回架……
好在赦生自小便在与邪郎“爱的交流”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并养成了非凡的忍耐力,他强自他强,清风拂山岗。以朱武的水平,也就是个升级版的邪郎而已,并未超出他的承受范围,只是难免会时不时的暴躁那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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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女修很关心你啊?”这是眉飞色舞八卦状。
“嗯。”赦生冷冷应道。她自己闯下的烂摊子,能不关心善后工作?
“她貌似对你有点意思?哎呀,我便知道我的儿子魅力非凡!”这是兴高采烈自得状。
“呵。”赦生面无表情。她岂止是对我有点意思,她一度简直对杀我这件事很有意思!
“唉,说得好好的怎么又开始变脸了?你这孩子,爹亲是在开玩笑,这不是关心你吗?讲真的,人类女性再优秀,哪里比得上我们魔界的魔女好呢?就拿你母后来说吧,样貌、身材、能力、血统、脾气……无可挑剔!”这是温和规劝状。
“呵呵。”赦生干净利落的回了他一记嘲讽。前四样确实无可挑剔,但是把“脾气”这一项加进去……您老心虚不虚?
……
终于应付完了朱武的“爱的关怀日常唠叨时间”,赦生揉了揉微微嗡鸣的耳朵,四围昏暗幽凉如水,静静的环住了他。有点点滴滴的雪珠自那一线天隙深处落下,于黑暗中唯一的一柱光明之中飘飘洒洒,似极了潇湘馆婆娑的竹影,飘昧的烛光。
至多三月便回魔界吗?
忽然之间……很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