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一色无纤尘,时有几行缟衣玄裳的白鹭飞过,抛下袅袅遗响于水波之间,自顾自的悠然升去了碧云霄,再无留恋。
黛玉隔着湘妃竹帘望见此景,触动愁肠,不免又生出几许泪意。唯恐被人瞧见,忙拿帕子拭去。
这番景致,她并非第一次瞧见。上回经历还是数年前,因着母亲贾敏病逝,怕她孤弱无人教养,外祖母史太君接她入京的时候。此番重睹故景,居然又是丧父,而此番的她,可已是名符其实的孤弱无依了。
即是无依无靠,日后少不得是依傍外祖家而活。贾家虽是金陵旧族,近十年来早已定居京城,她自然是随着在京城。日后婚嫁,或是依旧呆在京城,或是天南海北随未来的夫郎而居。前途渺茫,也不知道这故园风景,这一生还有没有机会再领略哪怕是一回呢?
她心中一阵酸楚,险些哭出声,却在意识到自己即将哭泣这个事实后极力克制着泪意。那日灵堂中,那名名叫银赦生的神秘少年在三言两语述说了他的身世之后,只留给她两句话便扬长而去。
“世间人各有各的不幸,如你出生即享受锦衣玉食,父母在时倍受眷爱,双亲死后还有亲人可以依傍,已经十分幸运。”
“真心疼你、爱你、为你之人已死,若不自己珍重自己,你道这世间还有哪个人会真正在乎你吗?”
两句话说得黛玉冷汗涔涔。之前的她只一味的悲痛,倒把自己的处境给抛在了脑后。如今想来,父母在世时最珍爱的无非是她这个独女,倘使她只因为悲痛而作践坏了自己的身体,岂不对不住这母生父养的躯体?且双亲去后,她便成了真正的独个儿的人,世人最是捧高踩低,当时见她是诗礼旧族的小姐,不敢不倍加奉承,如今见她无依无靠,亦是不敢不作践。她再不自己尊重自己,岂不益发叫那一干眼皮子浅的小人看低了她?看低了她尚是小事,倘若再看低了她的父母,辱及林氏门楣,他日泉下相见,她又有何颜面以此不肖之身去拜见双亲?
心中既存了此念,黛玉纵使仍旧悲恸异常,却也不像先前那般不顾身体了。林家人见她精神渐好,自然欢喜。独有紫鹃心格外细密,又对黛玉知之甚深,知道后来扶柩回苏州,入殓时自然又该是一番大哭,很担心她又会哀恸过度,身子上吃不消。谁知黛玉哭声固然极哀,倒也没有再出现哀损过礼的苗头,紫鹃这才把一颗悬在了半空中的心放了下来。
至于赦生,自灵堂一晤之后黛玉再未见过他。按林渊暗中告诉她的话来讲,他应是要随她一起上京城的,可是这些日子她留心观察,船上并没有这么一个人。而以赦生那异样出色的品貌与简陋的装束,如果真的同他们同行,绝不可能不引人注目,谁知丫头婆子竟连一个议论的也无。再想想那日赦生出现时其他守灵的人莫名其妙的齐齐睡着的异状,林渊亦说过此人很有些怪力乱神的本领,可见他必是用了什么法子藏起来了。
此人虽然看着比她也大不了两岁,且还是一副夷狄的打扮,可一身本领委实神奇。而他那日对她把自己的身世倒了个底朝天,在当时是为了劝说她不要再过度哀痛,事后再想却难免会生出尴尬之感,也难怪他不肯现身了。
黛玉正想着,便有好大一阵江风刮过,满室生凉,不觉咳嗽了几声。到了晚饭时候,便觉额头微微发热,想是下午受了风。食欲是没有了,只寻出丸药吃了一丸,胡乱喝了口汤,正欲吩咐把饭菜撤下去,余光忽然瞥见竹帘飞快的微微一晃,外间侍候的嬷嬷、里间的小丫头并紫鹃、雪雁已然一动不动的齐齐定住。
此情此景,与上回所有人的齐齐入睡,颇有异曲同工之感。
果然一个一听便难以再忘记的清澈的少年声线响起,上回见过的银赦生自紫鹃身后转出,目光扫过几乎纹丝未动的菜肴,修长入鬓的剑眉便是一皱:“再多吃一碗。”
时人对于男女之防看得甚严,赦生这等视擅闯闺阁如信步闲庭的态度令黛玉有些无措,但一来有林如海的嘱托在前,二来见他目光澄澈,并无一丝偏邪恶意,故而只在微微一怔之后,勉强自己适应了他的作风,闻言只是为难的蹙了眉:“我吃不下。”
“你太瘦了。”赦生加重了语气。
即便是同胞兄妹,这么贸然评论女子的体态也实在轻薄。黛玉一再的劝说自己“对方出身蛮夷,并不懂得中原礼节,这番言辞完全是出于好意”,一连重复了数遍,方才压下了怒色,平淡着口气解释道:“我自小便是如此,打能吃饭起便开始吃药。”
赦生大约在察言观色上缺了那么一根弦,不仅没有看出黛玉的隐怒,反而说得愈发露了骨:“身材丰腴,才能更具女性魅力。”
魔女多妖娆,他又长在鬼族,整个异度魔界都知道鬼族女魔将华颜无道简直就是会走动的女性荷尔蒙,而他的母亲邪族女王九祸更是蜂腰翘臀fcup的绝色尤物。每当邪族开朝会时,总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魔物眼睛紧紧黏在女王的峰峦起伏的胸上。若非魔界风气开放,众人的注目等同于对女性魅力的肯定,否则这些魔物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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